第三卷 姨娘 第九章 体己话
黔国公夫人洛氏歪在榉木雕花罗汉床上，三少奶奶倚着罗汉床站着，满面笑容的同洛氏说着什么，大少奶奶万氏含笑的在一旁捧了碗茶送过去，而二少奶奶高氏同四少奶奶俞氏依旧是面无表情垂手立在一边，好像她们就是这屋里的摆设一般。 见到于阳进来三少奶奶张氏笑着离了洛氏身边，款款走到于阳身边，将她一把拉住便往黔国公夫人洛氏身边带：“太太方才还念叨meimei呢，meimei这就来了。”这里又笑着对洛氏道，“太太真是能掐会算，才说了meimei，meimei这便来了。太太是个神仙。” 一席话说得屋里头的人都笑了。洛氏大笑，点了点张氏，却没说什么怪罪的话，她拍拍罗汉床，让于阳坐到自己身边来。 于阳应了，却是向众人问了安，张氏笑嘻嘻的应了，万氏点了头，只有高氏俞氏却忙不及的双手扶膝向于阳问好，只有这一刻，于阳才瞧见这两人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的慌乱。二人的慌乱让于阳有些诧异，或许没有人对她们这样吧。 张氏见于阳的目光落在高氏同俞氏的身上，眉毛微微上挑，却是笑道：“太太，meimei如今已经来了，您就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洛氏道：“阳丫头还没坐下呢，你急什么？”她拉着于阳的手，“你嫂子们说要给你置酒，请你来是想问问你都喜欢什么。” 张氏道：“是了，meimei都喜欢吃什么？喜欢哪家的戏班子，到时候都请了来。”她说着眼睛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我出十两，大嫂子呢？” 万氏捧了果子让于阳吃，含笑着回应了张氏：“我同弟妹一样。” 张氏的目光在高氏同俞氏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开口，好像是瞧着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俞氏微微地抬了头，瞧见是张氏，还是带着询问地意识，忙扯了扯身边的高氏，高氏开口道：“我们……” 万氏笑道：“你何苦拉上二弟妹四弟妹。她们又比不得你大手大脚的。” 张氏笑道：“大嫂子的话好没意思，难道她们就不置办酒于meimei了？二弟妹四弟妹，不拘多少，都是个意思。” 高氏俞氏的脸瞬间涨红了，俞氏揪着手半天才道：“我跟二嫂也出十两。”俞氏似乎很激动，说话声很大。急忙地辩解让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高氏的脸红只有那么一瞬间的事，很快她面上又恢复了原先的眼色，没有任何的动作，多余的不安似乎在她面上没有任何的显现。 于阳注意到件非常有意思的场景，张氏有些得意洋洋地对着万氏笑了笑，是了，虽然只是个笑容，但是于阳却觉得那就是得意的笑；而万氏，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至于洛氏那里，只是笑着看着四个儿媳，什么话也没有。 俞氏被人当了枪使，明明是万氏怜惜她没钱，被张氏一激只顾着自己不叫人笑话，却得罪了万氏；更何况，她也不问问高氏，张口就替高氏答了话，这种越俎代庖的事想来也不见得多深人心。可是洛氏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只是在这静静地瞧着呢？ 张氏笑道：“如此就多多有余了。meimei还没说爱吃什么，要听哪家的戏呢！” 于阳低头想了想，说了几样吃食，又道：“我不大懂这个，还是姨妈跟四位嫂嫂做主吧。” 张氏想了想，对着洛氏道：“太太，要不就请双庆班？他家有几出戏唱得最妙。太太上回也说好的。” 洛氏含笑的道：“你跟你大嫂商量去，这事我就交给你们妯娌四人了。定要体体面面的办了。我跟阳丫头到头只管吃酒看戏。” 万氏应了，口里却道：“几位叔父家的meimei也请来吧。于家meimei一个人在府里也闷的慌，况且，日后于家meimei也好有个伴儿。” 洛氏摆着手：“我都说了这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快去商量，今日你们meimei才回来，明日是要歇息了，后日，后日置酒。”说着她便有些不耐烦地撵人，“你们都出去，我跟你meimei好好的说说话。我们娘俩今日才见，到连一句话都没说。” 四个媳妇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张氏的理由甚是冠冕堂皇：“大嫂，二嫂，四弟妹，到我那去议议吧。这后日就要办酒，还是紧了些。” 张氏这样的妙人，不晓得是哪家出身，瞧她的衣裳服饰到是出身大家，这样的人不都是要作为嫡长媳的么？ 洛氏拉着于阳的手：“好孩子，没人烦咱们了，你陪姨妈好好的说会子话。” 于阳见洛氏抬手捶了捶腿，便接过那捧了美人捶的丫头的活，却被洛氏拉住了：“这不是你做的事。你只管陪姨妈说话。” 于阳点了头。 洛氏抚着于阳的手：“你都这么大了，还有三个月就要开笄了，再后来就是嫁人……” 一说到这个于阳不禁红了脸，她本能地低下了头，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只听听，看看洛氏怎么说？穆时风虽然这么说，但是洛氏真正的是什么想法，难道她就没有别的打算了么？不是经常有那种人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时间紧，好多都要从新学，要抓紧，这几日先歇着，等后日的酒办好，你再歇一日，就跟着家里的jiejiemeimei们一起读读书，学学规矩。” 洛氏说一句，于阳便点一下头。 “嫁人了，就跟做姑娘的不一样，即使不是一大家住在一处，但是毕竟不能让人小瞧了你。我虽是你姨妈，你姨夫在外头挣得那些个功劳，虽然大家给了几分的面子，可也就是人前，人后还不晓得有什么呢。” 于阳听着洛氏这话，到有些像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娘家母亲在交代事情一般。她抬起头瞧了洛氏一眼，却发现洛氏意味深长地对着自己笑，还拍了拍她的手。难道她是知道的？她也同意自己跟穆时风？对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她就能接受自己做了自己的姨妈，从而也同意自己取代曹家正牌姑娘嫁给穆时风？ 洛氏拍着于阳的手：“好了，姨妈不说了，大姑娘害羞了。”她说着揽过于阳，“姨妈没有女儿，老天既然把你送了过来，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常看着那些太太们带着自己的女儿炫耀，姨妈眼热的狠，却是没有女儿，你来了便好了。我女儿只要稍微学一学，哪里比旁人差。” 于阳被她夸得有些脸红，喃喃地道：“姨妈。” 洛氏安抚地拍了拍于阳的后背：“不要害怕了，以后有姨妈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看人眼色了。可怜的孩子，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她拉着于阳的手，细细的看着，“这手变得这样的粗糙。” 于阳只是道：“不过是些杂事，不打紧的。姨妈比我受的还要多，只有比我更苦。老人总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是一点不假的，我前些日子吃的苦，想来就是让我遇到姨妈。” 洛氏见于阳说起她以前的事，以前自己的那些个经历，她不但不觉得有什么，她反而为自己那时候的所作所为感到自豪，她靠自己的双手活着，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她遇到了曹老儿，两人和和睦睦的生活一辈子了。这世人哪里有她这样舒心的？ 听得于阳提起她平生最特意的事情，洛氏心里越发的开心，她心里是真的喜欢于阳了。开始不过是曹老儿写信交待她要做什么，她跟着办就是了。今日穆时风又上门来亲自说，竟是要娶于阳，她同他谈了许久，知道了他的想法，既然他愿意定下来，她为他感到高兴，这样的事她一定帮着做好。但是那些事都是随手之事，并没有多上心，可现在于阳这么说，她觉得这就近了一层。 “对，就是这话。趁着年轻把该吃的苦都吃了，以后都是过舒心的日子。”洛氏拉着于阳，贴心的说着一些话，又拉着她走到后面。开了自己的妆奁，取了把钥匙出来，走到后房的黄花梨木雕草龙纹联二橱前，开了锁，亲自搬了个缠莲八宝纹彩金象描金紫漆大箱。 于阳看着那箱子颇大，颇重，还想让洛氏不要动，自己来，或者是叫人进来搬，可是去瞧着洛氏跟没事一样，轻飘飘的便搬了出来。 洛氏开了箱子，取了个匣子递给于阳：“这是给你的。后日可不能叫那些个势利眼看轻了眼。”又嘱咐着她，“回头让紫芝跟你讲讲，觉得人不错的，你就跟她说说话，若是有那些个不知趣的，就不理她。” 于阳应了。这匣子可真重啊。 “打开看看，看看可喜欢？”洛氏催促着于阳开了匣子。 一打开，于阳顿时花了眼，这慢慢一匣子的首饰，各种宝石的，金饰，实在是太多了，晃得于阳眼都花了，这么贵重，她下意识的将匣子推了回去。 洛氏塞到于阳的手里：“都多大了，每个拿出去的首饰怎么行？这是我留给闺女的，拿着。”她见于阳还要说，便道，“日后的聘礼一文也不能少，若是不满意，我还不同意你出嫁呢！回去吧。我今日陪了人，累了。要睡会子，你也回去睡吧。等晚上你哥哥们回来，咱们再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