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摆花钗

    正月十六，贾府。

    大清早，贾府上下一片忙碌，为首的便是那贾遵。

    这贾遵本就是前朝大臣贾充的从子，更是当今皇后贾南风的远房堂兄，上年刚从老家过来，在贾后的引荐之下，做了黄门郎，虽不是什么高官，却能仗着贾家势力，即便落脚尚晚，短时间内也成为了洛阳城中的一个“知名”人物。

    论起钱财，贾家历代高官，算是富甲一方的门户，加上当今皇后出自贾家，惠帝生性愚钝，南风又多能在诸事上做得了惠帝的主，贾遵带贾家经营着许多颇为赚钱的营生，说是贾氏家族为洛阳城的首富，也并不未过。

    贾遵妻子早逝，但他懂音律、知礼法，眼光极高，虽丧偶多年，却并未续弦。

    其实贾遵并非沾花问柳之人，只是一次受朋友相邀，推脱不过，便随人去了那“桃花阁”，当日正值宛香抚琴，贾遵素来喜好懂音律的女子，加之宛香貌美如花、气质脱俗，“桃花阁”便成为了贾遵的经常去处。

    此人在阁内出手大方，举止言谈也与一般香野豪绅不尽相同，又在朝廷中任官，因此在青楼中颇受欢迎。

    这样的角色，身份地位钱财皆有，一入青楼，便被众多女子看好，其中便有那上届花魁榜眼水仙。

    无奈这贾遵却连水仙这种女子也相看不上，他的眼睛只盯住一个人，便是宛香。

    贾遵尤记得初次去“桃花阁”时的情景，那次正值宛香弹奏琵琶，她的表情淡然恬静，并不似其他青楼女子那样故作媚态，从容自在，悠闲自得，宛如画家挥洒笔墨一般，全然没有做作之感。

    “花柳之地居然有如此气质脱俗之女。”见了宛香之后，其他女子皆入不得贾遵之眼，看贾遵如此倾慕宛香，那水仙的嫉妒之情又增了十分。

    东海有一宝珠，吸日月之精华，夜间能够散发出莹绿色的光芒，价值连城，两月之前，贾遵便派人将这明珠镶嵌在发钗之上，此时的他，正拿着这支发钗在手中默默端详。

    那明珠宛如鸽蛋般大小，镶嵌在花蕊中间，周围以翠玉为瓣，以金丝做茎，此等发钗，即使是在皇宫之中，也并不多见。

    贾遵之所以如此忙碌，源于他对花魁状元的志在必得之心。

    ——

    当日，“桃花阁”张灯结彩，欢声四溢。

    晚间，是一年一度洛阳城评选花魁的日子，以“桃花阁”在花街柳巷中的地位，其他青楼自是无法相提并论，“花魁”之战，乃是洛阳城中的一件大事，很多达官显贵，名门望族都会聚集在此，一睹花容。

    话说“花魁”之选，在洛阳城里有一个专门的名号，叫做“摆花钗”。

    “摆花钗”这个名字并不是随便起的，第一届花魁评选之时，女子们孰高孰低，总要有所评判，因此设定了一个评选规则，每个参加评选的男子都要手持一支花钗，把花钗放在自己认为有资格当选花魁的参赛者面前。

    花魁评选结束之后，这些花钗会送给被选中的女子，也算给参赛的女子一个奖励。

    有了这个规则之后，“花钗”便成为了达官显贵的斗富环节，早几年的时候，花钗上的花蕊只是用布绢代替，摆着摆着，就变成了金制牡丹，玉制寒梅，花瓣之间或镶嵌金丝，或点以翠羽，或以珍珠提亮，那些只用布帛做的绢花，早就拿不出手了。

    那贾遵之所以要制作这明珠花插，不只是为了“摆”，还是为了“插”。

    ——

    “插花钗”与“摆花钗”不尽相同，顾名思义，就是要把花钗插到选中美女的头上。

    历年的花魁评比，总有这样一个规律，但凡是进了花魁榜的姑娘，会被一些达官显贵，乡土豪绅看上，这些男人极想把花魁榜的姑娘纳入家中做小妾，于是便有了“竞价”一说。

    如果花魁榜的姑娘被所在的青楼应允，男人们便可以针对这些姑娘们竞价，竞价高者便可以将姑娘领走，领走的仪式便是将花钗插到那姑娘的头上，所以又叫做“插花钗”。

    “插花钗”成为花魁比赛的一个环节已有十年时间，这个规矩受到了极大欢迎，一方面青楼可以得到很大一笔收入，另一方面，男人们也可以得到中意的女人。

    不过“插花钗”能否成功，却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青楼是否愿意放人。如果青楼不想将势头正好的姑娘嫁做他人，即使客人们再中意，也无法参与“插花钗”这个环节。二是姑娘是否同意被插花钗。如果姑娘们不愿意走人，即使青楼应允，竞价男子也未必能够成功领走中意之人。

    按照第一个条件来说，即使青楼不是十分乐意放人，如果这男子家中极有权势，硬是要娶，青楼也是没有办法，这个条件，对于达官显贵来讲，几乎就成了摆设。

    至于第二个条件，但凡是做青楼女子的，十之八九愿意嫁入豪门，所以几乎没有出现过姑娘不同意“插花钗”的情况，这些年来，只有一人打破了规矩。

    此人不愿随波逐流之人，不管达官显贵砸了多少银两，宁可在青楼之内依安排行事，也不愿对富贵之人委屈求之，这人便是“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