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红尘浅欢在线阅读 - 195:离心

195:离心

    甫占已经从内室抱出了红芷,邓奉被一个手下扶着,几个着紫黑色夜行衣的手下正在救助姚九曲等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原本形成围剿趋势的黑衣人,全部趴伏在院墙之下,以屈辱和卑微的姿势向他们的主人展示着绝对的败局。

    “白前”孟益急切的抓了一下白前的胳膊,在祁霖玉拜师学艺的那几年里,这个跟班如同弟弟一般的存在,“霖玉既然没有阻止我的计划,说明他在心里也是赞成的,我知道他正在帮江浅找线索,这和我的计划一点都不冲突。”

    白前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孟益,在他急切想表达的意思里竟然一句都没有提到过香月,那是白前唯一的meimei,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面前这个人芳心暗许的meimei,他不帮着绝了香月的念想也就算了,反而将这份挚念随意践踏。

    白前的心像停了一瞬似的,他也没有提到自己的meimei,而是反问孟益:“你真觉得没有冲突吗?你明明知道王爷是为求旨赐婚才付身去了三通城,你自告奋勇的先行回京,可你手下的两个女卫,一个去见了堇王世子的乳娘,另一个去见了淑阳郡主府的管事嬷嬷,堇王世子的乳娘做了什么事大家有目共睹,但淑阳郡主府的管事嬷嬷,却在当夜派亲信给承平侯府老安人身边的贴身mama送了一封信,信上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紧接着沈三小姐就被老安人禁在了府里,原本对王爷和沈三小姐之事乐见其成的长儒先生,提出了一年之约,王爷若在一年里解决不了荣王府内宅的麻烦,他会默许老安人为沈三小姐议亲。”白前的话说得缓慢清晰,他看着孟益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神色,漠然道:“在去大殿受赏的前一天晚上,王爷盯着更漏看了一夜,第二天,他心灰意冷的进宫,在宫门口遇到了你,你当时神色焦急,说荣王妃前一天秘密去了寿安宫,为乐郡王请旨封爵,你以为王爷一气之下会请旨把两个爵位全都攥在手里?可你没有想到,王爷会为孟夫人请封诰命……”

    “白前!”孟益厉喝出声,“你口口声声说我伪善,你们还不是把我当贼防?一个女人就让你们弃孟家于不顾,别忘了,没有孟家就没有荣王府,我所求都是孟家应该得的。”

    白前微微闭了闭眼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甫占,脸上的表情也消失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怀里还抱着个丫鬟,他此时肯定要忍不住打人,他口口声声说着“孟家”,怎么忘了王爷为了孟家做了怎样的牺牲,他甚至差点为孟家人丢了一条命。

    王爷的隐忍,王爷的妥协,怎能就这样被人踩在脚底下。

    “孟益。”甫占森然出声,“我们甫家人,从来只认一个主人。”

    话里的意思让孟益不禁眸色微颤,甫占的暗示很明白:主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主子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虽然和你曾经同心同力,曾经吃穿住行形影不离,但若是你站在了主子的对立面,那么我也只能和你割袍断义。

    孟益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两个最好的兄弟。

    ※※※

    而此时的沈雀欢,被祁霖玉强行拽上马背,在已宵禁的都城街道上,旁若无人的策马急奔,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因为过于安宁,令她有一瞬间疲累恍惚。

    祁霖玉却像是绷在弦上的箭,一路缄默,烈马长驱,靖安王府的守卫只来得及将府门拉开一个马身的宽度,两人一马就如同离弦之箭,淹没在了高墙红瓦的夜色之中。

    沈雀欢认出了他要去的方向,那是从前他亲手为她指过的合欢院。合欢!合欢!他的所求何尝不是她的期念?

    马未停,祁霖玉已经跃马而下,他仰望着沈雀欢伸出双手,“来。”

    可她从四岁开始就涉猎骑术,她的身手也远远凌驾于他之上,可她看到那片平静的眸子,自然而然的收起了浑身的棱角,像个无知妇孺那样的递出手去。

    身子被祁霖玉轻巧的一勾,人就被打横抱在了他的怀里。

    他大踏步的入院,丫鬟小厮听到了声音,紧密而有素的打点一切,这一夜的合欢院灯火通明,下人们垂首秉声的立在院子中央,书房里燃着清淡的苏合香,西洋钟“咔嗒咔嗒”的响,而沈雀欢也感觉到自己的心离他越来越近。

    祁霖玉让人取来了“冰肌膏”,亲手给沈雀欢涂在伤处,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窗外却渐渐响起了雷声。

    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听到他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她悄然的伸出手,与他紧紧的握住。

    祁霖玉眼中某种情愫一闪而过,他收臂一拉,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耳边响起了他磁沉的声音:“是我的错。”

    他去了朋来水榭,站在岸边看到了那抹与她十分相似的身影,他整颗心都沉浸在重见的喜悦里,白前跑过来,说廖mama到王府里求援……

    祁霖玉无法想象,当初若他没有将武功高强的廖mama放在她的身边,如果廖mama不是个谨慎的性子,如果她在察觉到异样后没有向靖安王府发出求救信号而是贸然相救,如果不是他恰好把白前留在了府中……如果这些如果错漏了一件,那他是不是就错失了她?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上,劫后余生,失而复得,超乎喜悦的是切肤的恐惧。

    夜雨骤下,细风吹动着窗棂,沈雀欢轻轻抚着他的背,忍着喉咙里的剧痛,声音嘶哑而清晰:“和我说说吧……随便说什么……”

    祁霖玉抬起头,看到她脸上平淡却真挚的笑意,仿佛烛火中绽出的一朵明艳烛花。

    “好。”他抚了抚她的头发,很平静的说道。

    故事很长,祁霖玉没有铺垫,直接说到了太后。

    “她是东境人,这你应该猜得到。”

    沈雀欢却露出始料未及的错愕表情,如果她是东境人,那荣王岂不也是……

    她的所有思绪都呈现在眼睛里,祁霖玉露出了苦涩的笑,“是,父亲他……也流着东境人的血。”

    沈雀欢脊背不由慢慢发直,这让她想起了幼年时第一次被蒙住双眼站在梅花桩上,那感觉就如同四面都是万丈深渊,她能稳住身姿,却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