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守诺
妙如瞥了对方一眼，接口打趣道：“该不会是故意不修边幅，做出鄙俗的样子，跟人家小姑娘的长辈，来个意外偶遇吧？！” 言罢，她心里咕哝道，他肯定不会装成浪荡公子，用逛秦楼楚馆的方式，来毁自个的名声，以达到吓退人家的目的。 罗擎云先是眼前一亮，尔后故意露出懊恼的表情：“娘子这主意甚好，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呢？！” “不是这法子？”见他否认了，妙如脸上露出几分意兴，登时来了精神，眸中带着笑意地问道，“难不能，你主动上门献丑了不成？” 罗擎云哈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尽是胡思乱想！说起我的亲事，还真是波折。以前jiejie还未被册立为后时，一切都还好。自从她入主中宫了，被立为储君的又不是六殿下，咱们罗家，就像让人放在火上蒸烤一般。原本，京城老牌世家的族中女眷，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听闻过咱家后院那些糟心事。无论是站在家族立场上，还是为女儿幸福来考虑，她们很少有愿意将女儿嫁进来的。后来曹家退了亲，那女人被父亲剥夺管家之权后，世家中的风向，似乎有些变了。尤其是，大家知道，她被爹爹遣到庄子上养病以后。” 男子现在娶得意中人，早不复当初被人逼婚的心境。回忆起往事，倒是一副淡然心情。 妙如心下当即明白过来：那可不是吗？父兄们联姻时，多会考虑家族利益，女眷们通常担心婆媳关系、小姑妯娌、通房妾室。金龟婿的各项指标，罗擎云当时可是一样都不具备。反而，这世子夫人位置上，有无尽的考验等着未来的新媳妇。 她不禁心生诧异。此人倒也坦白。看来这段日子的沟通和影响，她算是没白费功夫。他好似慢慢被自己带得，愿意坦言心声了。 念及此处。妙如的心绪平静下来，慢慢悟出一个道理：只有以心换心，观念的差距是可以拉小的。况且。他俩童年有相似的经历，面对过相同的困境。或许。这就是两人彼此吸引的感情基础吧？！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突然意识到，来到异世十多年，她总算找到了一种安心的归属感。有了融入这时空，从容面对困难的勇气。想来，往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默默品尝那种独自飘零的感觉了。 “是以。我托人传出风声：说先母托梦给我，要找性格温婉的媳妇。而我本人行武出身，喜欢没缠脚的女人。你想想看，没有缠脚的世家女子，要么是武将家的，性格决计柔顺不了。要么是自小失恃的，能被安排来跟咱们家说亲，十之**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毕竟那女人身上有害人子嗣的传闻。而那样，爹爹未必会中意……” 妙如猛然抬起头来。她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来大楚朝后，她倒是听说过，一些世家还保留着缠脚的习惯。而她们姐妹成长过程中，诸多变故。也没人替她们cao心这事。当时宫里的袁嬷嬷倒是偶尔提过，她用巧计蒙混过关了，没让杨氏再想起来。后来家中就发生了变故。 “那你为何还说，若大家选中了中意的，让明俨去相看呢？！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呢？！”妙如连忙把话头又拉了回来。 “那还不容易？为夫跟龙泉寺的智空大师相熟。到时找个机会，借他们的万菊园开场赛诗会，邀请女方到场。提前让他们无意间撞见便是。”罗擎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跟娘子说起开头那些，是想提醒你，有什么要求得提前散布出去。省得到时没相中，不好回绝人家，还被人当作恃才傲物，凭白招惹一些闲气来。家中无正经婆婆和未嫁小姑，公公是前朝探花，家里开着学馆。大舅兄如今还有功名在身，你又圣眷正隆，怕是到时想成这门亲事的人家，不要太多哦！”以过来人的身份，罗擎云细细为她分析道。 听他这么一解释，妙如心里头顿时觉得，明俨好像真成抢手的黄金单身汉了。若是殿试再入前二甲，到时难免有鲜花着锦之势。 想到明俨的要求，和他们父子各自所受的苦。她也有些彷徨。想到这里，妙如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突然，车厢外响起小厮沙鸥的声音：“世子、世子夫人，温泉庄子到了。” 罗擎云听闻，忙扶着妙如下了马车。他俩被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路朝庄子里面行去。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一路上高涧溪流，草木繁盛，浓绿沉荫。本来山下已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时节。此处有地热，更是一派繁花似锦、明媚动人的景象。 待众人安置妥当，妙如收拾了一番，罗擎云又带着她泡了温泉。从里面出来时，织云前来禀报：“郡主，厨房已经整理妥当，今日晚上就可以开火了。” 妙如点了点头，对相公说道：“今天让你换个口味，尝尝织云独门拿手好菜。这是以前没事时，咱们瞎琢磨出来的菜式。别处可是吃不到的……” 罗擎云听闻，眉头微微一扬，嘴角弯了起来：“看来今天有口福了，以前怎么没听娘子提过？” “那是当然！咱们成亲后，你在家里才呆过几天，都还没功夫享受生活呢！”她朝织云递了个眼色，后者行完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对了，还得劳烦相公让沙管事，抽空跟这里负责采买的执事，知会一声，按单子购置每日的食材方好。”她趁机提起此事。 上山之前，妙如早跟屋里伺候的几位通过气，到别庄后尽快打听清楚，这里的管事都是什么来头背景。还有，国公夫人以前住这里时，可曾有过什么忌讳和掌故。 这一顿晚膳，吃得罗擎云直树大拇指。 之后他们小夫妻俩，把身边伺候的遣了下去。来到屋后的园子里溜达消食。月亮慢慢爬上柳梢头，两人沿着通往温泉池边花圃的小径，一路行来。 牵着妻子的手，罗擎云脸上藏匿不住笑意。 快入那道园门时，他突然出声：“娘子，你把眼睛先把闭上，为夫有礼物送你！” 女子依言闭上双眸，罗擎云在她唇边偷了一吻，然后故作神秘拿了块柔软的丝巾，亲手将她眼睛蒙住。 妙如嘴边浮起笑容，心里暗道：这家伙在玩什么？不会越活越回去，要玩躲猫猫吧？！想想这个，她浑身都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听到他的吩咐，再睁开双眸时，妙如只觉眼前星光一片。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温泉池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萤火虫儿在四周飞舞。 “这是……”妙如不禁惊呆了，激动望着眼前的美景。 “去年上元节在蓬莱仙楼观灯时，为夫答应过娘子，以后每年元宵灯节，都要陪你赏灯观焰火的。想不到头一年就爽约了！今晚，就当是补偿……加上，为你补过前段时间的生辰。”望着妻子，罗擎云的眸子仿佛闪着星辉，款款地对她说道。 妙如唇角嗫嚅，说不出一句话来，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我也没帮你庆祝生辰。何必……现在是国丧孝期。”她不知说什么才好，没话找话乱讲了一通。 “所以，我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了个没人打扰、也不张扬的方式。听大舅兄说，你以前从不过生辰的，还是跟他相认以后，两人才开始互赠礼物的。”男子眸子深处，暗藏着一丝难懂的情绪。 “嗯，这种日子通常是到庙里，为母亲做法事祈福。之前，大家都以为由于我的缘故，母亲才撒手人寰的。”她的眉宇染上一层悲戚之色。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以后每年生辰，咱们一起为你庆祝……”他紧紧将妻子搂入怀中。 妙如刹那间，有些恍惚。目光追随着空中飞舞的流萤，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还没到夏季，找到这些萤火虫可不容易，不知你怎么办到的？”不习惯这种飘忽忽的感觉，她不禁询问出声，打破此时氛围。 “庄子上有专管园艺的婆子，平日培育一些奇花异草，她对这里环境比较熟悉。再说，山上有温汤，气候温润，春天相当山下的夏天了。自有法子收集到这些虫子。” 他说得虽然云淡风清，妙如是知道的，今夜能办成此事，必定早就未雨绸缪了。 唉！想不到他一上战场杀敌的将军，竟然…… 看来，只要有心，不在于平常做什么营生的。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妙如又何尝不知？！ 这是拿实际行动，在安她的心。表明他的承诺，有如磐石一样牢不可破——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第二日天还没亮，罗擎云就被宫里派来的侍卫叫走了。 妙如跟着也爬了起来，为丈夫着衣整带，打理行装。 “这次任务，要离开京城吗？”她语气里有浓稠的依恋。 “可能要出去，也可能只在周边打转儿。明天俞彰派的人，就来庄上保护你了。记得带她们学画！把人培养出来，以后就不用总麻烦你了。对了，我留了个人在这里，让她教你学会游水。本来，为夫打算自个亲自教你的，怎奈机会不好……下回等再次上山时，我可要检查你的水平，是否有进展了。” 离别的滋味，总是苦涩的，罗擎云故意把话题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