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惊雷（2）

    周元鹏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双手抱拳道：“元鹏说的不是私自回京之事。元鹏罪该万死，不禀明所犯之罪，不敢起身。”

    袁世凯平静的说道：“年轻人，难免受人蛊惑。关键时刻你能迷途知返，老夫不会怪你的。起来说话吧。”

    周元鹏脸上神色一变，站了起来。说：“中堂大人目光如炬，这批刺客确实是元鹏布置的。”

    “你布置的？周元鹏，这主谋和从犯性质可是不一样啊。老夫自问对你们父子不薄，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刺杀老夫？是不是摄政王许了你们父子什么好处？只要你实话实说，老夫也绝不怪你。”袁世凯脸上依然平静。

    周元鹏赶紧说道：“中堂大人明鉴，此事与摄政王无关，义父也不知情。是元鹏奉命到南昌，中途听闻革命党打算行刺中堂。所以放弃了去军营报道，主动请缨，回来执行刺杀中堂任务的。”

    袁世凯听到这句话，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哦，是革命党啊？老夫还以为是摄政王呢。不过老夫有些奇怪，革命党这么重要的行动，怎么会让你来执行？贤侄，这次你要杀老夫，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周元鹏抱拳道：“元鹏胸无大志，中堂大人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元鹏不愿做官，也不想从军，自然也不可能要什么‘立功机会’。元鹏之所以主动请缨，是因为中堂大人对元鹏的义父，有知遇之恩。”

    袁世凯道：“你‘主动请缨’，是为了让老夫逃过一劫，老夫领你情了。不过老夫还是不明白，革命党这么隐秘的行动，你是怎么得到的，又是怎么取得革命党的信任，争取到这个机会的。你能说说吗？”

    周元鹏说：“中堂大人明察秋毫，元鹏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今日之大清，内忧外患千疮百孔。武昌前线，朝廷之所以捷报频传，全赖中堂大人一己之功。革命党想要推翻朝廷，夺取政权，行刺中堂也就势在必行。”

    袁世凯道：“革命党要刺杀老夫，那是老夫挡了他们的道，也算是有仇，可以理解。可是你跟老夫是什么关系，老夫和赵大人是什么交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老夫是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派你来行刺？”

    周元鹏道：“中堂大人，这事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得从这次去武昌说起。”

    袁世凯笑道：“贤侄，不急，你坐下慢慢跟老夫说。”

    十日前，周元鹏在袁世凯和赵秉钧恩威兼施之下，不得已答应从军，从京城赶往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武汉三镇。

    周元鹏揣着“参赞军务”的任命，却根本不顾北洋新军与革命军，在武昌的交战正处于胶着状态，一路游山玩水。到了武汉三镇，也没有先去军队报道，而是跑去了黄鹤楼。

    名闻遐迩的黄鹤楼，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自然没有太平时期的景象。方圆不广的蛇山峰岭，因为无人，显得无比的空旷。

    在这一片肃穆的天地中，偌大的黄鹤楼景区，只有周元鹏一个人，手拿着宝剑，不急不慢的看着墙壁上的题诗。

    突然他笑出声来，他看到这样的一首：

    满墙都是屁，为何崩不倒。

    那边也有屁，所以顶住了。

    周元鹏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渐渐的有了几许凄凉。

    周元鹏突然想起崔颢的《黄鹤楼》，都说这首唐诗，是给这座楼增添了光辉，就连号称诗仙的李白，拜读之后，也只能心有不甘的写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感慨。

    可这首《黄鹤楼》，一开始也不过是崔颢的信手涂鸦，在黄鹤楼万千涂鸦之中，并不显眼。只不过李白慧眼识珠，一句话让后人建造出一座“搁笔亭”来膜拜。崔颢的《黄鹤楼》当然写得很好，可如果没有诗仙李白，单单是“不合平仄”，可能就会遗笑千年。

    这也没关系。关键是同样的涂鸦，为什么有的让人膜拜，有的让人讥讽？

    当今之中国，满目疮痍，可国人却把尊卑贵贱看得泾渭分明，连涂鸦的资格，也要看人的名头。如果真的说涂鸦只能是文人墨客的雅玩，需要有文学价值，那这首戾气冲天讥诮弥漫的“诗”呢，它又有什么资格涂在那里？

    而自己还居然笑得那么大声。

    中国人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却从来也不审视一下自己。

    就像朝廷总把天下不宁的责任推给革命党，却从不考虑这些人为什么要“犯上作乱”。

    这一次北洋军武昌平叛成功在即，可战火可以熄灭吗？毕竟南方政权已经建立。周元鹏握紧手中的宝剑，打算从这里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叫自己：“周公子，请留步！此地清静，正好让我们说说话。”

    周元鹏闻声驻足，抱剑朝楼外作了个揖，说：“元鹏见过杜大侠。”

    虽然他并没有与来人相约，但是听到声音，立马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杜大侠，自然门掌门杜心五，江湖上人称“神腿”，是与“神枪”李书文齐名的人物。

    杜心五哈哈大笑，走进黄鹤楼，说：“周公子，你我分别有一年了吧，想不到你还能够记得住我的声音。”

    周元鹏朝他鞠了个躬，满面笑容的说：“杜大侠大恩，元鹏无以为报。只能时时刻刻记着您的声音，以示不忘。”

    杜心五赶忙还了一揖，道：“哈哈哈，周公子太客气了。杜某对公子无恩。真要说起来，你我之间应该是有仇才对啊。你在RB坏了我的好事，这个仇到现在，我可还记着呢。哈哈哈。”

    周元鹏道：“说来惭愧，当日若不是杜大侠和一字拳王故意相让，元鹏这点微末之技，又怎么能坏得了你们的事？算不上各为其主，更遑论私仇。倒是这些年令爱玉莹小姐，一直在照拂舍弟元鲲、元恒，此乃大恩。可惜的是元鹏身份贫贱，长恨无以为报。”

    杜心五笑着说：“周公子说笑了，什么报不报的，那两孩子年龄不大，骨气可不小，现在跟着玉莹在慈利公学读书。不仅书读的不错，还自己找活干，挣钱养自己。玉莹比他们大，有时候还花他们挣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