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人总有软弱时

    似是酒坛子一类的东西砸碎的声音，再侧耳听听，又没了动静。秦紫陌犹疑着以暗劲推了推门，还好，门闩没有自内插上。

    进屋后，四处搜寻一圈，秦紫陌才在影壁后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架蓝布门帘，若不是分明听到里头的动静，她压根不会想到要往这里寻另一个入口。进入蓝布帘后，秦紫陌的眼睛一时难适应眼前昏暗的光线，靠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看清一点。

    这是一截狭窄的过道，那一端依旧有厚布帘阻隔，帘后依稀有烛光透过。

    “娘！儿子好没用……您的这点心愿都完成不了。”模糊的呓语自那端传出，分明是龙羽的声音没错。

    他果然在为他娘的事伤心，都是她的错。秦紫陌心中越发自责，一面悄悄地挨近帘后。透过门帘缝隙张去，眼前的幽室无门无窗，只得外间一半大小，室内别无长物，只有一架高大的乌木案，案头供奉着金泥香炉和一个牌位：龙氏安人之霊位。

    龙羽便颓然席坐于乌木案下，身畔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滚落一地，酒气冲天。其时他又抓过手边的酒坛猛灌了一大口。正是他这一仰脖的动作，秦紫陌看到他泛红的眼中竟然有泪湿的痕迹。

    他在哭……

    秦紫陌呆住了，她见识过这个男人邪魅的一面，坚强的一面，温柔的一面。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愿意被人看到吧。如此想着，秦紫陌悄然无声退了回去。

    …………………………

    阶下院中已是雪白一片，雪仍在洋洋洒洒地落着。龙羽立于雪地里，望着屋内柔暖的灯光和窗上映出的小小的剪影，内心忽填塞满一种异样的柔和。

    风雪交加之夜，夜归的男人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来至自家门前，这时他忽然不急着进门了，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有个女人张罗好了饭菜，静静坐在桌前专心地等待，只等他推开这扇门，她便会笑得春暖花开，飞扑来的小小身影如小鹿般轻盈……

    我在想什么？龙羽醒悟过来，轻拍了一把自己快冻僵的面颊。

    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看天地间已是雪白一片，从幽暗的天幕看，应是掌灯时分了，只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天光仍是亮着的。他下意识便想到她一定饿坏了，于是匆忙赶过来，远远看到小厨房中那抹忙碌的身影，他不知为何心有所触便立住了，这一立就立了良久。

    门一推，一股温暖的烟火气息夹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龙羽！”美丽的眼睛蓦地亮起，小鹿般轻盈身影飞扑过来。

    龙羽痴痴地张开怀抱，一时分不清是幻象还是现实。

    是现实吧？臂弯中暖暖柔柔的抱个满怀，这熟悉的香软分明不是幻象。

    “这会子才来，菜我都热了一遍又一遍了。”秦紫陌笑嗔道。拉龙羽桌前坐下，秦紫陌夹起一箸凉拌山蕨菜喂入他口中。

    “怎么样？”

    龙羽一边咀嚼一边望进她因期待而亮晶晶的眼眸。半日咽尽口中食物“你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秦紫陌眨眨眼。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龙羽一脸狐疑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呀。”秦紫陌垂下眼帘不胜失落道。

    “生你的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龙羽不解。

    “我问及你娘的坟墓，惹得你触景伤情了……”

    “没有，我是在气我自己。我还吼了你，对不起。”龙羽亦深垂眸光轻道。

    “你别这么说，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尽给你添麻烦。”秦紫陌面上忽一红，双掌忽轻轻攥住他的大手“龙羽，其实……心里有什么苦，你可以同我说说的，我虽帮不了你什么，却可以听你倾诉啊！心中的苦楚，找人倾诉一下会好很多的。”

    “你——都看到了？”龙羽沉默半晌忽轻问。

    秦紫陌迟疑一下点点头。

    龙羽轻叹了口气，忽展颜露齿一笑“味道真不错！紫陌你真够利害的，从没见你下过厨却有这么好的手艺。”

    “谢谢。”秦紫陌微微一笑。知道他突然顾左右而言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愿说她便也不再追问。

    “对了，你的手臂不痛了？”龙羽突然醒悟过来一脸担忧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会不会晚了些？”秦紫陌笑讽道。

    “对不起。”龙羽一脸歉意笑道。

    “已经不痛了。何必道歉，又不是你的错。”秦紫陌好笑地说。

    两人都沉默地埋头吃饭，不时地偷眼打量对方，又不想被对方觉察到，故都是飞速瞄一眼又飞快移开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