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门缝里瞧人

    远远瞧着凌府的两扇朱漆大门上贴着黄纸对联，那两抹刺目的黄让秦紫陌让心头一阵刺痛。

    这里曾是她的家，如今这熟悉的门庭瞧着只觉陌生和遥远，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近它了吧。

    “紫陌你当真要进去吗？你心里头要有准备，大少爷二少爷指不定跟三少爷怎么说的，要不然为父先进去瞧瞧……”

    “不用了爹，迟早要面对的，怕也没用。假的真不了！他真有误会我更得澄清不是吗？”秦紫陌微笑道。

    秦绍源点点头“为父陪你一块儿去。”

    “爹……女儿想问爹爹一句话。”

    “你说。”

    “如果……凌枫信了他兄长的说辞，执意休了女儿怎么办？”秦紫陌试探着道。

    “女儿你莫怕，你方才也说了，假的真不了！此事事关秦家声誉，老夫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与他们论个明白。”秦绍源发狠道。

    见他涨得脸红脖子粗，秦紫陌急道“女儿不是说此事，这个女儿心里头坦荡荡的，再不担心。我的意思是，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这次我可说是让他颜面尽失了，他必不会轻易释怀。”

    “不要胡乱猜忌自己夫君，三少爷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至于那般冷酷无情。”秦绍源皱眉轻斥道，说罢一甩袖先自去了。

    秦紫陌楞了楞神，到底不死心，紧赶几步上前拦住爹爹去路“爹！当不当凌家少奶奶真那么重要吗？比女儿一生的幸福都重要？”

    “你说的什么傻话？这是一个妇道人家该说的话吗？我不知你这些日子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学的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一女不事二夫！你既嫁入了凌家，就要一心服侍自己夫君，以后再不要说这等轻浮之语！”秦绍源沉下面孔斥责女儿。

    秦紫陌僵立当场，怔怔地望着父亲的背影。她以为经过这些变故，父亲也看清放下一些事了，可是她错了！父亲还是那个父亲。

    轻叩门上铜环，还未及三下，门便自内开了一道缝隙。

    “什么人敲门！哦……原来是秦先生啊！您老又来做什么？”门房的人自缝隙中向外张望，认出了秦绍源，却仍不肯将门打开，还有意将‘先生’二字语气加重拖长。

    “我来找你家三少爷，劳烦开个门。”秦绍源陪笑道，装作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慢。自凌老太太死后，凌府下人们口中，他这个亲家老爷便成了秦先生了。

    “秦先生还是请回吧，我们三少爷如今谁也不见。”门内之人不耐烦道，一面就要关门。

    “哎……”秦绍源情急之下，将个手掌伸入门缝阻止他。

    “您这是干什么？”门内人火道。

    “这位小哥，有劳你去通告一声……”

    “我说秦老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说起来您也在这府上做过西席，应知道主子们的脾气，主子放过话了，我做奴才的怎敢违逆？”说罢就作势要关门。

    秦绍源一时无法，只得缩手，瞅着两扇门在眼前咚地合严。

    秦紫陌听父亲的话一直静候在门边，却这奴才门缝里瞧人，压根就没看到她的存在。见他一个三等奴才也如此轻侮自己父亲，她在一旁早气得双拳紧握。

    “王四！你给我把门打开！”秦紫陌气得重重地在门上捶了两下。

    门倏然打开，门房整个脑袋自门内探出，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直直盯着秦紫陌。“三……三少奶奶……”

    “三少奶奶回来了！三少奶奶回来了！”王四仿佛活见着鬼一般，一路高呼着撒丫子往后头跑去。

    秦绍源吃惊地望着女儿，方才她那横眉立目叉腰的模样，若非亲见，他打死也不信自己女儿还有这样泼辣的时候，她是真的跟人学坏了。

    “爹，别跟这种奴才一般见识，我们进去吧。”秦紫陌搀住父亲手臂。

    抬眼看园内，众丫头仆妇，家丁护院人等纷纷往这边涌来。然见着了她，又不敢进一步靠近了，只站得远远地瞧，小声议论着什么。

    秦紫陌并不理会他们看马戏般的目光，只管迳直往聆风轩方向去。行至一处，眸光不自主地移向西北角高墙的院落，墙内，那株高大的桂树依然挺拔，枝繁叶茂，那是她的寻芳苑。触目所及，心头如有一只大手狠狠地一拧。一木一石看似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个爱说爱笑的小丫头不在了，如今，她已没有勇气再回那里。

    “jiejie！秦jiejie！”娇软清甜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秦紫陌眯目循声音瞧去。石径尽头，女子一路小跑着过来，远远的瞧不分明，但见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素色的裙摆随着她小跑的动作散开如一朵清丽的茉莉花。

    是谁？秦紫陌只觉得熟悉，嗓音熟悉，仪态也很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