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风雪夜归人
甘州城地处南郡西南方，民风憨厚淳朴，历来便是鱼米之乡。 这天夜里，天空飘起了片片稀落的雪花，府衙内，一名文士装扮的中年人正坐在案前，他就是商良。 突然门开了，雪花伴随寒风飞进屋内，他凛然打了个寒颤，急步上去关起来。 转身时，对面站着个星目朗朗的青年，气定神闲的仿佛已来了很久，不需多想便知道对方武艺高强，再不然便是轻功极其了得。 来人正是秦河，两人互相注视了好一会儿，商良终于开口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我是来杀你的。” “你不是来杀我的！”商良笑道。 “为什么这样肯定？” “我从你的眼神已经看了出来。” “我的眼神很善良？”秦河疑惑道。 “不错，我还从你的眼里，看出你是个有志向的青年。” “你错了！我是奉命来杀你的！” “那为何不动手？” “难道你不怕死吗？” “蝼蚁尚且惜命，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商良走到桌前倒了半杯热茶，另外再给自己杯子添加。 “请喝茶！”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秦河上前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天寒地冻的，确实感觉好很多。 “你不怕茶里有毒？”商良又笑道。 “你不也喝了，有毒你也会死。” 商良猛一张口，喷出许多茶水在地上。 “现在不就没喝了？” 秦河大惊，自己可不会这门功夫，说道：“原来你不仅会武，内功还很深厚。” “派你来的人不知道并不奇怪，世上原本没几人知道我武功深浅，”商良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因为知道的，或心怀恶意的人都死了！” “那我也要死了？” “你应当幸庆自己并无恶意，说说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还敢抗命？” 秦河忽然觉得商良是个很聪明的人，和周璇一样有股灵气，这样的人说话一点就明白，根本无须多言。 这时门又开了，屋内空气陡然冷了许多。 “师弟，怎么说话如此客气？”一人走了进来。 秦河猛然一震，东方不亮！商良竟然是他的师弟！ 见秦河呆呆看着自己，东方不亮也陷入了冥思之中。 “他，我好像在何处见过？” “师兄事务繁多，自然容易淡忘，”商良很喜欢笑，他笑了又再倒一杯茶。 “我是在桑郡漓水镇，你认为梵军哨探的人……”秦河不禁回想起当天，时间虽然不久，却仿佛已过了好多年。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这浑小子！”东方不亮笑道，然而冷冰冰的，似乎不笑还好看些。 “师兄见过他？这小兄弟是何许人？” “这小子当时还骂了我不少，我可记得！”东方不亮说着便是冷哼。 “那时我还不很懂事，”秦河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还带了些杀手的气息来，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是东方不亮这样的高手，就算再多数个自己也不是对手，何况还有他师弟，高深莫测的商良。 不过商良并无敌意，秦河原本就没有杀他的念头，相反只想来提醒，于是便将天道盟的事情说了。 天灰蒙蒙的，雪下得更大，秦河感到热血奔腾，身影在甘州府上空划下道唯美的弧线，他已决定为国效力。 回雁楼上，周璇正弹着古琴，今夜她一番打扮，年纪虽轻却胜似绝代佳人，秦河喝着酒，忽然意乱情迷，心中一动，暗想：如果此生能与她这样长相厮守，听琴曲，品美酒，必定是十分快意的人生，只是世间仍然纷乱，而且楚人的身份说出来，她怕是会怨恨不已，然而实在不想再对她隐瞒，便说道：“周璇，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周璇饶有兴趣的抬起头，顾盼间脉脉含情。 “其实我是楚人。” “那你怎么跑到梵国去了？” 秦河一呆，她反应这么平淡，有些出乎意料。 “你怎么不感到震惊害怕，或者怨恨？” “我为什么要害怕怨恨啊？”周璇反而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梵国人，不仇恨我们楚人吗？我以为，你会怨我隐瞒了这么久。” “呵呵……笨猪！”周璇笑了，笑得很开心，“你肯告诉我这个秘密，说明是喜欢我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国界啊？” “我……”秦河顿时语塞，和她落落大方比较，自己反而像迂腐不堪的人，尽管心里也很喜欢她，却一直不让自己去多想。 “等你长大懂事后，你，会不会愿意和我长相厢守？” “嗯！我现在就懂事啦，还有你很大吗？老像历尽沧桑一样，又一个小老头！”周璇似怨似嗔的看了眼他，“你说的，再过两年……别忘记了！”说完格格一笑，又抚起琴来，随之唱道： “红尘一笑沧海无涯，少年侠客四方为家，志士不饮盗泉之水，饥苦不受嗟来之食，纵使千人恶言相加，只愿与你一世情话……” 在南方客栈歇息了两日，每天都有不少人从旁边的茶栈经过，却始终没见到胡飞。 这天午时，秦河与周璇在茶栈里对坐着吃些小食， “我们明天就回去，不知道他出什么事了，”秦河道。 “这么快便回啊，我还想去落凤城游玩呢！” “落凤城？我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在哪儿？” “还说是楚人，都城都没去过！” “我以前在乡下，从不出远门，最远只到过镇上，还是很多年才去一回的。” “怪不得这么呆，傻乎乎的，笨猪，”周璇说着便笑。 “小二，来两碗水，”一位老太婆走了进来，还携着个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很机灵可爱，虽然只有八九岁，但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 “水来了！两位要吃点什么？”小二殷勤地端水来到，眼神略带着怀疑。 “不用了，等饿了再唤你吧！”老太婆说道，抬眼间，忽然紧紧看着旁边桌的周璇。 小二脸色忽然大变，尽露市侩之相。 “我就知道！看你们这模样，就和那些废物书生一样，不点菜没水喝！” 大骂着便伸手端起碗，秦河见老太婆凛然眉头微皱，似乎整个人变了，在她周围仿佛有股强大的气场。 那小二的手刹那间竟然发抖，乖乖的将碗放回去，然后白痴般走开，到了墙角，扑通一声便昏倒过去。 这是什么邪术？秦河震惊不已，知道绝对是老太婆暗中施了手脚，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人晕倒了！嘻嘻，婆婆，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啊？真好玩！”小女孩拍着手掌高兴的笑着。 “你呀！再过两年吧，那位jiejie比你的灵性强多了！” “婆婆你说那位jiejie？”小女孩手指向周璇。 “嗯。” 秦河心里一惊，难道那便是书中所说的精神攻击！还有她是怎么看出周璇超乎寻常的。 “秦河，我忽然感到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去客栈歇息吧！” “好！”秦河扶起她，便往门外走。 “等等，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婆忽然伸出手，看似动作迟缓，却仍然牢牢捉住周璇的手。 “我叫周璇，怎么了婆婆？” 秦河担心她不怀好意，便踏步上去想挡在周璇身前，陡然觉得如有一堵无形的墙隔着，竟不能向前移动半分。 “哦，今年几岁了？” “过些天便十六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好得很，正是最佳年龄！”老太婆皱巴巴的脸泛起笑意，两眼如见到宝物般焕发光彩。 “我打算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我不要！我要跟秦河在一起！”周璇说着使劲想抽回手，然而对方枯老的手，仿似凝固在空气中的钢铁，纹丝不动。 “快放开她！” 秦河着急，迅疾运起五行烈火，提起掌便想向她攻击。 老太婆转头眯眼一看，强烈的气场瞬息爆发，空气在一张一驰间变幻，秦河不自禁的突然感到心惊胆颤，仿似有只无形的铁臂紧紧按住自己的手。 “我带你去苗国吧？只要努力修行，三年后必有所成！”老太婆仍不住谆谆善诱。 “不去！我不要有什么成就，我只要和他一起，你快放手！” “不去也得去，我老太婆怎么舍得放弃一块美玉呢。” “放开她！”秦河大喝，猛然向后翻腾，飘影身法使出，立即幻化出两个影子，左右冲来夹击，而他早已绕了个圈转到老太婆身后。 可是她好像长着火眼金睛，知道那两个只是虚影，没等秦河出手，便回身极速一掌击中了他。 秦河倒飞出去，将对面的墙撞塌个窟窿。 “秦河！”周璇大叫道。 “放心吧，你那小情人既然有这等身手，便死不了，”老太婆嘿嘿一笑，“我们走吧！”双手牵着周璇与小女孩出门而去。 秦河顿觉气血翻涌，那老太婆掌力也非同小可，若不是体内鼓足气劲，非要身受重伤不可。 从破洞中跃出，已经失去了她们身影，茶栈内掌柜和数名食客统统昏倒在地上。 “周璇……” 秦河声嘶力竭地喊着，惶惶然朝街尾掠过，飞影一眨眼间已出了郊外，不见有人便掉头折返，改变方向从街头寻去，微风中但见茫茫雪花飘舞，何曾有她们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