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红颜白发
悠远的古道，仿佛在静静等候，等候那些心怀历史的游人，前来一睹西北的沧凉…… “这个鸟都不愿在此拉屎的地方，怎么连草也这般少！” 胡飞牵着驴子攀上陡斜的山坡，从归州城郊，便开始驴不停蹄的走了三天，总算再没遇到围捕的人。 “我记得五方老人说，往西去有适合你修炼的地方，我们只管走就是！”秦河笑道，也牵着头驴，没被人追杀的感觉真好，看着天上悠闲白云，感觉特别亲近。 只是臂上套着大块黄金，不仅加重负担，也为这个纯净的地方，增添了世俗的气息。 “兄弟，往日咱们穷得没饭吃时，怎么无人送黄金，如今跑路逃难了，却弄这么大的一坨累赘，叫咱们去哪儿典当，买酒菜啊？” “幸好我没戴护膝，要不然真跑不动了！” “还有一块？看来齐笑天是知道罗雀厉害，想弄死你！” “哈哈……开始我也是这样子想，但经过许多事，总算明白了。” 胡飞奇道：“明白什么？” “明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常有八九，只要我们能继续往前走，就一直走，终究会有好景的时候。” “这儿也算好景么？你看那棵歪脖子树，着实令人生气，好像故意长成那样，是不是早就在等我来上吊啊！” 说着一拳打去，拳风凌厉顿时将树干击断。 “飞哥功力见长了！” “那是！”胡飞终于笑了，看着丈外的树已倒下，心情刹时变好，“你已经比当初强那么多，我又怎能落后，咱们兄弟俩还要去打天下！” “不好！有人来了！”秦河忽然神色一变。 “哪个不知死活的，还敢来！” 树尖上，有两人携手飞速掠过，竟是刘星和宋玉。 秦河心里一惊，胡飞却不知他们厉害，昂首挺立，“你们是谁！怎么还不死心！” 大喝之下，刘星突然一口鲜血喷出，颓然扑倒在地，宋玉见他昏厥，张手便搂在怀里，伸掌抵在丹田上。 胡飞哈哈大笑，心想就这样被自己吓死了一个。 秦河明白其中原因，知道宋玉极不好惹，叫道：“飞哥，赶紧走！” “哈哈哈……怕什么！你看那胆小鬼，说话大声点就将他吓死了！” “狂妄的死胖子，活得不耐烦了！” 宋玉苍老的声音，听得胡飞一愣，估计她最少也有七八十岁，却毫不避嫌，揽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当即指着她笑道：“老太婆！不要脸，祸害小白脸……” 啵！ 宋玉挑起块小石子，飞去正巧击中他额头，立时冒起疙瘩，随之怨恨地盯着秦河，仿佛在回忆往昔，点点滴滴计算心中累积的恨，到底有多少…… 二十余年前，正值豆蔻年华的宋玉是帝国武修院弟子，拥有世间罕见的天赋，加上不懈的勤奋努力，修为远远超越所有年轻弟子，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 而当时洛英武修院的刘星，也是院里青年中第一高手，两人由争夺榜首，直至成为恋人，是梵国流传一时的佳话。 然而不幸的一天，僧如定虏走了她，众人找到时，已惨遭其侮辱，还在她身上击下诡异的一掌。 从那以后，整个天地都变了，周围人的目光，冷嘲热讽不说，身子也在迅速改变。那似乎无解的阴邪掌力，仿佛故意羞辱梵国的众多高手，眼睁睁看着她头发逐渐花白，声音变老…… 尽管刘星依然百般呵护，并愿娶之为妻，她却再也不愿与他面对，终日以黑布蒙面。 二十余年过去了，他始终未娶，她也始终未嫁，都在默默的等，或许等寻到僧如定的那一天，然而找到以后，即便报了仇又能怎样…… 秦河自然不懂她积聚的怨恨，见到充满悲伤与愤怒的眼睛，吓了一跳，驴子也不要了，拉着胡飞匆匆跃起。 方圆数十里内，林木稀少，一眼便可望穿，知道宋玉轻功极高，秦河忍不住回头，她虽然挟着刘星，依旧快捷如风，眼看就要袭击身后的胡飞，于是翻飞而去，挥掌向她击落。 宋玉果断放弃胡飞，反手便是一掌。 秦河与她功力相差较远，坠在地面激起大片尘土，顾不得体内气血翻涌，再次跻身而上，与胡飞合力攻击。 只要避免以内力对掌，两人还是可以勉强和她一斗，因为宋玉背上还有个奄奄一息的刘星，势必削弱不少攻击力。 荒芜的黄土地，轻轻的风也扬起漫天尘土，三人拳来脚往缠斗不休，秦河身手迅速，总是一招落空立即身退。 突然胡飞被掌风扫中，瞬间扑倒在地上，宋玉扬起手凝聚内力，打算将他一掌击毙。 秦河大惊，不顾一切的朝她飞身扑去，排云掌匆匆使出。 宋玉却是在诱他，果然闪电般转身出手。 嘭！脚下大地一阵抖动，泥土刹那乍起，数丈内只能看到灰黄的人影。 秦河倒在地上，真气全然岔乱，张口吐了许多血。 “恶婆娘！”胡飞大怒，纵身一跃，朝她面门凌厉踢去。 宋玉回掌拍在他脚下，一击之力足于裂石，胡飞飞得更远，狼狈的落在秦河身后，脚踝受到重创，一屁股坐在地上。 变化仅在眨眼间，两人已失去战斗力，武艺相差悬殊，半点侥幸不得。 秦河见她走来，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拼力想爬起，无奈那一掌极重，手臂几乎断裂，只好使劲脚蹬后退，靠在胡飞身旁。 “飞哥你怎样了……”一开口，鲜血更是流个不停。 “脚怕是断了……唉哟！你还行吧？” “你师父在何处？” 宋玉激动的语音甚是可怕，跟黑夜里的怨鬼没什么区别。 “我不知，你说什么？” “暂且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 “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秦河沉痛道。 “无怨无仇？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胡飞怒了，笑声实在折磨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至少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秦河凛然看了眼周边，根本无处躲藏，即使未受伤，对方武艺如此高，逃也是奢想。 “僧如定害了我一辈子，你竟说无怨无仇？” “他如何害你了？” “如何？嘿嘿……我如今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全是因他……他在何处！” “我不知道。” “不说……是不是……” “我真不知道！他，应该在天极大陆，可我没去过！” “天极大陆是什么地方？你既是他徒弟，怎会没去过！” “我不是他徒弟！”秦河大声道。 宋玉迈出步子，冷冷的说：“不是徒弟，幻影从何处学来？” “我……” 突然想起凌重，然而仍记得五方老人的话，心想打死也不能说，咬牙道：“我不知道！” “很好！很有骨气！星哥，你说要如何处对置他？是一剑杀了，还是一刀刀切成人彘……” 宋玉阴森苍老的声音，听得秦河与胡飞毛骨悚然。 “星哥！你怎么了？” 宋玉忙将刘星扶下，可是他却直直摔下地，竟然已经死去多时。 “星哥！星哥……” 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回荡在广阔的黄土原上。 和胡飞匆匆对视一眼，秦河趁她扑倒在刘星身上，悄悄挣扎向后，胡飞爬得更快，不一会两人均在百步之外。 继续又逃了百步距离，这时哭声突然停止，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 “该不会是哭死了罢！老妻少夫的，还这般深情？”胡飞疑惑道。 “我去看看！” “别去，万一她使诈，去了不是找死。” 秦河于是顿住，稍候片刻，感觉气息略为平定，便爬起来，缓缓走回。 “秦河，小心点！” 秋日温暖的阳光下，刘星仰面躺着，好像正做着一个甜蜜的梦，宋玉紧紧依偎在他身侧，腹中插着把足以致命的短剑，竟是自杀殉情。 秦河从她手里取出枝晶莹剔透的玉箫，看了一眼便即放回。 突然忍不住好奇之心，伸手揭开黑色面巾，猛地心神一震，深感意外，宋玉虽然满头白发，却肤如凝脂，娥眉青黛如同少女，这般美人，不知为何还一直用布遮住了脸。 秋风萧萧，又再飞扬起尘土，秦河与胡飞一同挖了个墓xue。 “别动他们的东西，”秦河正色道，将两人合葬时，胡飞把玉箫插在自己腰间。 “反正人已死了，留着也没用。” “那终究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好吧！我猜是定情信物。” “像他们这么高的武艺，生前叱咤风云，死了后也跟平常人无异，都是长埋于黄土中。” “高手就不会死吗！又不是神仙，可以长生不老。” 秦河仰首远望，朵朵浮云外，是无边际的长空，忽然道：“飞哥，你说这个世上，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可以修仙直至永恒不死？” “怎么会有！若是那样，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我们眼界还不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我却感觉天地外，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说什么鬼话，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动作快些，唉够倒霉的！挖了一回华辛的坟，竟成了职业！” “若是有修真的地方，你去不去？” 胡飞笑道：“那肯定去了！谁不想长生？快拉我上去，哇靠！挖得太深，差些连自己也一块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