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东走西顾
“项堂主……” 沐风凛然大喊，空空荡荡的大地，只有燃烧未熄的木头，目力所及，整个世界仿佛修罗炼狱，看不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冒着烟火行走，脚下的土壤尽成焦黑颜色，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巨坑，袅袅青烟裹着热浪往外涌出。 站在坑口边沿，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树林已变成这样，百丈宽的坑洞就像只硕大无比的碗，恍惚间，烟雾下的巨碗突然现出原形，原来是个狰狞的魔鬼，正张开血淋淋的巨口…… 沐风悚然一惊，跌倒在地上脸色大变，常人猛然间看见这般恐怖的画面，都会魂飞天外，何况是还很年轻的他。 不经意流露的怯懦，仅是一念之间，沐风横眉竖目，手指前方，发出近乎疯狂的怒吼：“我不怕你！来吧，你们这些恶魔，统统一起来吧！” 从小目睹亲人被屠杀，流落江湖后更是受尽折磨，吃遍苦头，造就他异常冷酷，且不畏死的性格。 忽…… 天际流星越过，照亮了大地，沐风从幻境中醒来，心道原来是幻觉而已，巨坑看来由飞星坠落形成，忽然见底部有异光闪动，不禁好奇心起，便滑落下去一探究竟。 漆黑的石头，发出墨绿的光芒，在它周围，还凝聚着水晶一样的石块…… 随之便震惊于石块拥有元力，而黑石更为神秘，焕发一种灵力，只是这种力量世上极为稀罕，怕是还无人能够知晓。 哗……砂石洒落，有个人也从上面下来。 “项堂主！你还活着？”沐风见是项龙，惊喜中不由笑了，他衣衫褴褛，形如乞丐。这夜遭遇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这时总算不是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匆匆问道：“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 话刚出口立即后悔，这些晶石必定不凡，若是他要强行取走，也许留不住。 果然项龙睁大了眼睛，目光闪烁定，“难道……是念天石！” 说着便扑上前，手里紧抓着淡黄色石块，惊道：“极有可能……极有可能！” 颤抖的语音，激动下连说了两遍，突然背心冰凉，胸口一阵剧痛，被秋水剑贯穿了身体。 缓缓回过头来，向来木无表情的脸，满是惊讶与痛苦。 “你……” 怕他还能垂死一击，沐风猛地拔出剑，将其首级斩落，冷然道：“那是我的……” 每块念天石都像是一面镜子，镜中映现沐风狰狞的模样，犹如恶魔。 将尸身处理后，跃出坑洞朝来路急行，接连发现数具流沙堂弟子的遗体，最后一人虽然昏迷，但还有微弱气息，便想一剑刺去。 忽然想若是全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人回去，余勇或会起疑，不如留个活口，将来说是流星陨落，项龙之死便可撇清。 于是蹲下来，朝其丹田输入真气，奋力将其性命保住。 夜色迷蒙，距离巨坑二十余里的山洞内，一群野猪急急窜出。 沐风手里的元石逐渐变成绿色，而后青光缭绕，最终整块泛白，晶莹剔透…… 再长的黑夜，也会有天亮的时候，经过一场流星飞雨，天逐大陆烽烟四起，战火更是不肯停歇。 念天之石的出现，成就了不少幸运的人，也造成了许多不幸的人。 这一天，夕阳西下，苗国东南的虞山，青山绿水间忽然传出缠绵的琴声，有一名女子抚琴吟唱。 “凭栏望处，风停云驻，酒入愁肠，方知前路漫长，料是断鸿难托音信，只愿君心似我心，同饮一杯，共此斜阳……” “小师妹！又在思念你的秦河哥哥啦！嘻嘻……” 亭子内，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突然冒出来，笑脸甚是可爱。 “小棒头！你忘记师父的话了吗，以后要叫我师姐！”弹唱的女子怒道，“再敢叫小师妹，当心我又唤来棒槌敲你。” 女孩脖子一缩，紧张的左右看了眼，往日突兀的棒槌并未出现，便笑道：“好，但是你要教我，怎样画好那朱雀印！” 说着回头瞧向山隅处的阁楼，悄声说道：“不然，师父又要骂我笨……” 女子转而盈盈一笑，姣美的脸上现出个小小酒窝，正是许久未见的周璇，她本天姿绝色，即便素颜也是这般婉约秀丽。 “那还不快叫？” “师姐……”小棒头不是很情愿开口称呼，嘟哝道：“明明比你早入门，师父就是偏心，怎么你一下就能学会！” 周璇笑道：“我比你大，当然学得快些！” “那我几时才能长大？” “谁知道你呀？也许十年，也许再过三十年……” “怎么要那么久！那时我都老了！” “是啊，人就是这样，一长大便老了，看你还要不要急着长大？”周璇轻笑，清澈的眼睛里，漆黑眼珠子一转，唤道：“去帮师姐再拿些酒来。” “还喝呀？”小棒头吓一跳，“喝一杯仍不够么？要是被师父知道我又去偷她的酒，不打死我！” “不仅我一人喝呀！” “我们这里除了你，还有哪个酒鬼？” “你看，他啊！”周璇凝神一指，平放在桌上的橡泥人突然立了起来，隐约像是秦河的模样。 “他怎么能喝！” “别说那么多，快点去，若是师父发现，你就说拿去厨房当料酒用了。” “我不去！学不来朱雀印只是挨骂，偷师父的酒喝，那肯定是要挨揍的……” 小棒头坚决的扬起头，两个发髻挽在脑门，忽然看见头顶上现出个桃木槌子，吓得转身便跑。 “小棒头，你知道被意念锁定是跑不了的！赶紧听话去拿来。” 周璇说完回过身，意念一动，橡泥人倏然跃起，朝怀里扑来。 “你可要记得，莫失信约……” 抬头望着静止不动的浮云，轻轻一叹，与秦河分别将近一年，在这个清新幽静的世外之地，反而思念日甚，常常想起过去的旧事。 然而秦河在这一年内，却像是只没有脚的飞鸟，满世界的飞，没有一处停落的地方。 与他一同逃亡的还有胡飞，他抬起一只脚，纵身一跃便是数十丈，念天石的元力涌入丹田，内力极速增长，尽管仍未踏入仙影，但已距离不远。 “哈哈……兄弟，咱们这次走大运了！”飞影掠过，胡飞大声笑道。 秦河在他身边或飘或停，始终不离左右，笑道：“只要不断前行，终究是会有好运的，就像李大哥所说，帝王将相也不尽是一出生便是，我们虽然平民出身，或许将来能成为高人也不定！” “那是！”胡飞兴致昂扬，忽然往后看了眼，“不知他如今可好。” 秦河也回头远望，“天蚕会已颇有规模，想是无太大问题，可惜我们都没能帮到他什么。” “不为他添累就不错了，我发觉，咱们是这世上回头率最高的人！时刻都要回头瞧瞧，有没人在追杀。” “应该不会有了吧，这种地方，真是山穷水尽。” 秦河望向无边的沙漠，自从那晚离开黄土原后，土壤渐渐沙化，担心孙睿的号箭引来更多人，便一路朝西北急急逃了数日，到了此地，已全是黄沙，看似没有尽头。 夕阳西下，大漠黄沙万里，别有一番景象。 两人连夜又行了不知几许里路，反正没有山川河流，闭上眼睛也不必担心撞上任何障碍。 秦河确实闭着眼睛，心想只要随着胡飞便可，内力大增后感知亦强，仙影身法几乎不用着地，随意乘空穿行，也未见衰竭的时候，只是，第三层的化影，却应该如何去练？ 凝神闭目思索，许久仍是难以理解。按理有形便有影，因此世上才会有形影不离这一说，化影若是只剩下影子，那形体该当往何处去…… 又飞跃了近两个时辰，胡飞突然大喊：“妈的！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一样！不是在做梦吧？” 秦河睁开眼睛，头顶着满天星星，四方几乎相同，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咱们迷路了！” “那就歇会儿，待天亮再寻路吧。” 胡飞一下坐倒在沙上，“若是再有个飞火流星出现就更好。” “那一夜似乎有三个低空飞过，怎么没看到另两个留下的大坑？”秦河说着，从怀里取出四块晶莹剔透的念天石，元力耗尽后，它们均成了玉石。 “我想应该没坠落，要不就是仍在前方，明儿咱们再去找找看。” “飞哥，你还有块元石，趁此时修炼正好。” “不错，这地方也无人打扰！”胡飞取出最后一块淡黄元石，运起内功心法，元力便开始纳入丹田。 “用小黑来守护心神，速度更快些！” “好，小黑模样虽丑，却是块灵石！”说着接过递来的漆黑石头。 不一会，秦河便看见元石由黄变蓝，而后乌黑，想必过一阵即会泛白，于是仰面躺在沙土上。繁星点点，仿佛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不知它们想说些什么…… 黑石透着神秘的光，胡飞闭目凝神，立时进入一个奇妙之境。 天地正宽，脚下的大地沉重，厚实，仿佛其间有一种悠远的意境，来自古老的历史，它是如此深沉，既充满沧桑和荒凉，也萌生着未来与希望。 大地乃立身之本，万物之倚仗，即便是云烟，飘泊于天外，终究也会归于尘土。 胡飞却未能理解如此厚重的意境，睁开眼，手中的元石已变作晶莹剔透的玉石，感觉体内力劲充沛，情不自禁的一拳轰在地上。 嘭！ 拳劲直达数丈深的地方，沙子顿时四射。 秦河暗道好强的内力！被震飞在空中，不禁又气又笑，“你搞什么鬼？还让不让人休息，本来就够脏，这会儿到何处洗脸去？” “一个大男人，洗什么脸？哈哈……这回看那些混蛋还敢不敢来追杀我！” “这么说，男人连饭也不用吃了。” “饭？哪有饭？听你一说，我突然发觉已经饿疯了！” “你现在才知道？我都出现幻觉了，以为那些星星是水里的小鱼儿！” “水？水在哪？啊，渴死我了！” “你不是说，这个月都不想喝水了吗？” “我现在只希望再让人摁进水缸里！” “我们去找点吃的！”秦河脚一抬，便飘在空中，凝目四顾，莽莽沙漠既无山岭也无草木，更别说可以果腹的猎物。 “惨了！”胡飞急道，“天亮之后，艳阳高照，不被饿死也会渴死！” 秦河一听也是，“那赶紧找找，看哪里有河流！” 日出说来便来，不久天边现出鱼肚白，黑夜无法抗拒，潮水般溃退。 两人四处寻找，始终没看到半点飞禽野兽的踪迹，河流溪水的声音，记忆中才有。 日当中午，深秋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正对着头顶，两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天气并不算炎热，然而饥渴难受。 “卖玉石了，可有人要买，一碗井水一斤……”胡飞有气无力的说，寻了许久，近乎筋疲力尽，飞身落在沙丘上。 “黄金不用钱，白送，飞哥……你要的话，只管来锯……”秦河嗓音有些嘶哑，饥渴之下，黄金护臂成了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