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日记（一）
4月6号晴 爸爸又叫我去买酒了，真讨厌。因为住的远，每次去镇里给爸爸去买酒，都需要走一个小时的路才能回到家。 但是我如果偷懒不去，爸爸回家后又会冲我发脾气。 他会把皮带从腰上抽下来，狠狠的打我。 他不光打我，还经常打mama。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打mama。 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mama就可以不用挨打了。 …… …… 4月8号雨 昨天太累了，一到家我居然就睡着了。 而且还忘记写日记！ 我真是个笨蛋。 不过今天见到王叔叔了。 开心！ …… …… 4月9号雨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mama很辛苦，她白天要洗很多很多的衣服和床单，都是别人家的， 她说这样可以赚钱。 但是这几天衣服都没地方晒了！ 我讨厌下雨天。 …… …… 4月10号雨转晴 mama终于可以晒衣服了。 我很想帮mama，但是我太矮了，连晾衣杆都够不到。 真想快点长大啊！ …… …… 4月11号晴 我发现，爸爸这几天回家的时候身上都很干净。 他是个道路维修工人，以前常常带着一身泥巴回家，还要mama半夜去洗。 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学洗衣服呢？ …… …… 4月12号晴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似乎心情很好。 他跟mama说，这几天有个大项目，就不回家住了。 真是太好了。 这几天，我终于不用去买酒了！ …… …… 4月13号晴转阴 今天，王叔叔居然带了一个蛋糕过来！ 真开心～ 王叔叔也住在村里。 他和mama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他们的无名指都很长。 我也是。 …… …… 4月14号雨 我家的院子里有个蚂蚁洞，我常常看到那些蚂蚁搬东西回家。 我猜那下面的空间一定很大。 但是，上午的时候。 天上突然开始下雨。 一颗很大的雨点差一点就堵上了蚂蚁洞。 我回屋找了一把雨伞，撑开遮住蚂蚁洞。 mama和王叔叔则开始把晾衣杆上的床单收起来。 昨天王叔叔没有回家。 就在那时，爸爸突然回来了。 他看到王叔叔后，一脚踢翻了我撑在地上的雨声。 王叔叔回家了。 mama和爸爸进了屋。 我也跟了进去。 但是刚进去我就看见爸爸抽了mama一巴掌，还骂她贱人。 然后把她推到了地上。 爸爸从柜子上拿过一卷绳子，勒住了mama的脖子。 mama痛苦的挣扎着。 我那时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爸爸。 于是，我举起了散落在地的酒瓶。 我站到了桌上，想也没想的就把手里的酒瓶往爸爸后脑砸下。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后倒去。 暗红色的东西从爸爸的后脑渗了出来，逐渐流到了地面上。 mama脸色苍白的坐起身。 咳嗽了几声，哭了起来。 我轻轻地爬下桌，跑过去抱住她。 就像往常一样。 每次爸爸发完脾气，我们就会像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这样我们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不知道爸爸醒了之后，会把我们怎么样。 如果……没有这样的爸爸就好了。 …… …… 4月15号阴 今天我本以为爸爸醒后会狠狠的打我一顿。 没想到等着我的，却是突然出现在家门口，从精神病医院来的人。 那时候mama不在家。 我只记得爸爸对我的最后一句话。 “野种。” 我被迫住进了一间很小的房间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房间里有桌子，椅子，还有一张简易的床。 床单和被子看上去都黄黄的，上面还有很多污渍。 墙壁也很脏，墙角的地方还写着骂人的话。 我知道我没有精神病，我是因为不乖才被送进来的， 但是在这里，有病的人和没病的人都会这么说。 而且这里的男护士大部分都长的和熊一样壮，拳头比我的脑袋还大，绝对没有可能让我逃跑的。 mama，你会来救我吗？ …… …… 4月17号晴 为了打发时间，我常常和女护士们聊天。 我发现，只要对她们说一些赞美的话，她们就会告诉我任何我想知道的事。 从她们嘴里，我知道这家精神病院在隔壁的市里。 她们说，这里的院长是市长的亲戚，虽然从政府那里拿了很多钱，但钱却基本上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她们还说，院长平时几乎不来医院。真正管医院的，是副院长林锦灵医生。 林医生不仅精通精神病学的知识，对员工也很好。 如果没有他，医院早垮了。 …… …… 4月18号晴 今天是星期二。 来医院已经四天了，我却一个医生都没有见过。 mama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 …… 4月19号晴转阴 今天，我在走廊上遇见了林医生。 但是他走的太快了，不知道我如果让他检查一下，他是不是会做出正确的诊断，让我回家呢？ …… …… 4月20号阴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晚饭的时候，我正等着餐盘从小口塞进来，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又高又壮的男护士站在门口，说要带我去见医生。 我没见过这个护士，可能，他平时不在这一栋工作吧。 我当时这么想。 我跟着他下楼，穿过花园，进了另一栋楼里。 坐上电梯，来到了五层楼。 最后站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口，门牌上写着“林锦灵”三个字。 我紧张地坐到诊疗椅子上。 屋子里非常暗，却没有开灯。 那时我隐隐约约的能闻到一股香气。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我和林医生两个人。 他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乖一些，我都很认真的回答了。 我还说出了爸爸打我和mama，以及我被送来医院的真正原因。 但林医生脱下了白色大褂，头也不回的对我说。 “你患的病，叫选择性认知障碍。”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病。 林医生又对我解释了一遍。他说：“就是简单的爱幻想。” 他还说mama被父亲用绳子勒，这件事其实是没有发生过的。 我那时慌张的脱掉自己的衣服，想让林医生看看从脖子一直到后背的一大片烫伤留下的痕迹。 这是两个月前，爸爸用开水壶浇在我身上时留下的。 林医生伸出手，用指尖缓缓抚过这片伤痕。 他的手很凉，冰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对我说。 “你一定是记错了，这个伤不是你父亲造成的。你的病已经很重了，如果再不治疗的话，就会发展成‘自害型精神分裂症’。” 我转过身，看到林医生摘下领带。 他接着对我说道。 “那可是一种辣手的病。得了这种病的人，手脚都必须绑在床上，不能出去晒太阳，连屎屎都拉在床上。每天还得做一次电击治疗，严重的，还要做开颅手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我感觉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脚底有些站不稳。 林医生扶住了我。 他将手放在了我的背上，把我推到他的办公桌前，脱下了我的裤子。 他说：“别怕，孩子，只要你乖乖地按我说的做，早晚有一天，就可以痊愈的。” 他压到我的身上，打开我的双腿。 我不想待在那，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双手和双脚一点力爱也没有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想对我做什么。 我好害怕。 我只能哀求他让我走，但他却笑了。 “放你走？那怎么行……你可是被大价钱……” ……钱？ 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让我无暇思考。 接下来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耳朵里只剩一片嗡嗡声。 房间右侧墙壁上的全身镜映出两个被月光照得惨白的身影。 我抬起手，期盼镜子里那个瘦小的身影并不是我。 镜中人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上淌满了泪水，也随我缓缓将手抬起……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费力地挪动着胳膊，推落了桌上的文件，然后我摸到了……一把枪。 林医生已经满头大汗，他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的右手。 我将食指放在扳机的位置，颤颤巍巍地把它举起来。 那时。 我的手抖个不停。 我想杀了他！ 但是，我如果杀了他，我就成了杀人犯。 成了杀人犯的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把枪放下。 流着屈辱的眼泪…… 我决定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我相信…… 一定还有机会。 一定…… 我没有扭过头，没有闭上眼。 我要记下这张丑恶的嘴脸。 还有那个为了金钱将我出卖的男人。 你们今天对我做的…… 早晚有一天…… 我会加倍奉还！ …… …… “你在看啥？这么入迷？” “卧槽！”吴伟惊呼一声，扭头看向肩膀上搭过来的一个脑袋，不由翻了下白眼。“你吓我一跳。” “哇，你哭了？”苏叶忽然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谁……谁他娘的哭了！滚粗！”吴伟连忙撇过头，用眼皮夹断了泪水。 这林院长真他娘的一个畜生啊！ 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吴伟面色复杂的抿了抿嘴。 这本日记，是他在翻找柜子时，无意从旁边床上的枕头下发现的。 刚才，他正好看到了结尾，后面就没有写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希望那个孩子如今已经跑掉了。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他一个孩子，又能活下来吗…… 还是说，他已经变成了丧尸呢？ 吴伟一时低着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