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徒留楠木盖遗凉
穿过宁河时，已经是下午时分，由于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沉默。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是破旧不堪的木门。被人反复的作弄。 云贞沉默着，闭上眼睛，兀自在马车的一角打坐。青雪坐在另一角，靠近兰冰的地方，也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和兰冰一起入定打坐。萧云斜躺着，不久便睡了。江枫觉得气氛又几分怪异，不想呆在车里，便挑开车帘出去了。屋内只剩下陆凡和林逸两两对望。 “陆师弟似乎有心事？”林逸首先开口。优雅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笑意，似乎他能看穿陆凡的心事。只是这笑意，笑的陆凡心中有一丝丝的不安。于是，他没有回答林逸的话，而是缓缓的闭上眼睛打坐。 只是林逸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仍是说道：“陆师弟可知道这江宁成的来历？” 陆凡虽生在江宁，但是对江宁郡可一点也不了解，他六岁就随兰冰进了风月天都，如今江宁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这一次林逸提起来，倒是勾起了陆凡的兴趣。 “大概是二十年前吧！这里还不叫江宁，更不能算得上是一个郡，甚至，还不是风月天都的城市。”林逸说道，看到陆凡一脸惊异的表情，他补充道：“我自小爱读书籍，对地理风物尤为喜欢，知道这些自然是不奇怪了。” 陆凡颔首，林逸继续道：“那时，江宁郡还是为烈焰天都所有，只是，江宁郡地处要害，风月天都多次想要多来，都是无果。直到江宁郡来了一位年轻人，叫江逸尘。” 陆凡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林逸说这些是何意思。林逸说道：“说他本来的名字，你或许不知道，但是，要是我说他另一个名字，你就会知晓。”林逸停顿了一下，看向陆凡，英俊的脸上带着郑重，这是陆凡很少看到的。只听林逸缓缓得说道：“这个人，就是后来的霍启！” 陆凡奇道：“怎会是他？” 林逸将陆凡脸上的表情看在眼底，心中暗自叹息，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江宁郡历来是每隔十几年就换上一个天都统治，数千年来，江宁郡饱受战乱之苦，直到十七年前，现任的江宁城主王刚出任城主，江宁城在我们风月天都的统治下，才有了十几年的安宁。” “不说其他的，且说当年江逸尘也就是霍启来到江宁时。风月天都正在攻打这里，而攻打这里的天师首领，是易州城城主的独女——宁珏。” 陆凡抬起了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林逸，林逸却是摇头道：“别问我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知道，最后风月天都拿下了现在江宁郡，并且改名为江宁。霍启退回了烈焰天都，再次出现，就是十二年前与萧翰林萧师兄的一战。至于宁珏……”林逸掀开了车窗，看到远处一条宽阔的大河，碧波粼粼。“这条河本名元江，自从宁珏前辈在这里投江自尽后，改名宁河。” 陆凡沉默了，他知道，这中间必然有一段故事，被埋没在历史之中，可是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陆凡总觉得，他终有一天，会接触到这些故事，会接触到故事里的人。就像以前兰冰提到的未雨和楚轩。 “十二年前，萧翰林与霍启一战惊天动地，两人的实力都是直逼二幻天师，最后，萧师兄胜了，废了霍启一身的修为，只是，才短短几年，霍启又是卷土重来，更是得到了二幻传承，如今的他，已经步入了二幻境界。着实可怕。”林逸放下车窗的窗帘，回头说道：“众人道霍启因萧翰林废其修为而记恨风月天都，只是其中的内情，只有霍启本人，和萧师兄等天都高层的人才会知道吧！否则，以萧师兄当年的性格，绝对不会无故废掉霍启的修为。” 陆凡沉默不语，他觉得有点看不透霍启了。江逸尘，可以想象，当年的他，也是一位翩翩公子，意气风发。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说完了江宁城名字的来历，我再来和你说说这现任城主王刚。”林逸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可是真当打开了话匣子，他居然也是说个不停，只是他的语气中，总是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王刚前辈是我风月天都的一个奇迹，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天都外成就了五幻天师的实力，如今他年仅四十八岁，据说要冲击四幻了，若是在天都之中，他修炼速度怕会是更快。所以，天都中许多人希望他能回到天都，或许不久之后风月天都又会多出一位二幻天师。只是，前辈总是不肯离开江宁城，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林逸叹息道：“王前辈有大毅力，大气魄，是我等不能比的，五幻的强大，震住了江宁城，从此，江宁城一直没有再受战乱之苦。”林逸说着说着，眼神中亮起了一丝不一样的光芒，“不过我并不认可王前辈的做法，一人之力，足以安一方，却不能安天下，若是能修炼到一幻天师的境地，就能保天下百年的安宁！就算不是一幻，二幻天师的作用，也是远远高于在一座小城中当一位城主。” “哼！”这个时候，一声冷哼声传入陆凡和林逸的耳中，两人一惊，却是兰冰入定醒来，听到林逸的一番话，冷冷得哼了一声。 陆凡心中暗道：“兰冰姐和林师兄出身不同，见解也是不同。林师兄出生名门世家，看问题总是从大局出发。而兰冰姐不同，他们只想保一家平安，生活有所靠，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这大概就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眼光吧！” 不得不说，陆凡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在之前的谈话中，陆凡并没有发表意见。其实，王刚的做法对错并不重要。在陆凡的心中，王刚就是一位和善的长者，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指导他方向的人。十年前，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王刚就抱着他，说过：“现在你所受的苦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苦难中做的抉择。”当然，这话陆凡是记不住了，兰冰在聊天时对陆凡提起过。陆凡脑海中就想起那个长着方脸的城主。 这时候，江枫探进头来，说道：“诸位，江宁郡到了……” 陆凡记忆中的江宁郡没有今日这般冷清，整个大街上都没有人，只有一些巡逻的弟子，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 “这是怎么了？”兰冰和陆凡对望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兰冰催促车夫赶车前往风月殿。不久，众人便在风月殿前下了车。只见除了门口站岗的弟子，以往人来人往的风月殿居然没有一个人！兰冰只觉得不妙。冲进大殿，将要阻拦她的两名弟子打翻在地。她冲进殿中，喊道：“师父，师父，您在吗？” “放肆！是谁胆敢闯我风月殿？”这时，大殿深处一道白光席卷而来，直击兰冰面门，兰冰急忙抬手阻挡，强大的风月之力生生将她推出了数丈，直到撞上了柱子才停下。 “噗！”兰冰吐出一小口鲜血，忙叫道：“先莫动手，我有话要说。”这时，青雪闯将进来，见到兰冰受伤，大怒道：“怎地不由分说就打人！”说完，素掌一推，竟是“月刃”中的一招“破苍式”。青雪身上爆发的风月之力化作掌风，横穿整个大殿，直逼刚才出手的人。 “空啼！”陆凡突然一声大喝，一指点出，凌厉的指风击穿了青雪的掌风，将她的一掌带偏。砸在大殿右侧，掀起一阵灰尘。 “你干什么！”青雪怒道，自从从青山村出来以后，青雪一直没给他好脸色。此刻看到青雪发怒，陆凡小声道：“师姐，不可徒生事端！” 青雪哼了一声，不理陆凡。这时兰冰叫道：“杨爷爷，是你吗？我是兰冰啊！” “兰冰？你？你是……”黑暗中，一位老者缓缓出现，差异的盯着兰冰看，突然，他惊叫道：“你！你！你真的是冰儿！我……我，哎呀，我真该死！你没事吧？”老人立即态度大变。 兰冰苦笑了一下，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个，而是问道：“杨爷爷，我师父呢？” 杨姓老人闻言，脸色一变，竟是变得十分痛苦。他抿着嘴唇，一双老目中闪烁着浊泪。“你们来晚了半个月，城主，城主他……” “师父怎么了！”兰冰大惊，心中的不详预感越来越重。 “半个月前，烈焰天都来犯，城主只身对敌，不幸……”老者再也说不下去了。兰冰只是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宁郡外的山上，一座小小的孤坟，在落日的余晖中若隐若现，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面，埋葬着江宁一代城主。 没有牌位，没有立碑，只有一樽楠木棺，一抔黄土，就掩盖了他的一生。 “城主要我们把他葬在这里，不要立碑，不要大的排场，他说他只想在这里，好好的看着江宁郡，看着他的子民。”老者说着话时，已经泣不成声。“城主大人没有结成晶壳，因为，他拼死耗光了所有的风月之力！” 兰冰默默的跪在坟前，直到夕阳西下，兰冰的声音才传来:“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