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梦殁 笙歌起（二）
“坐。”幽深的竹林中传出了苍老的声音，但是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陆凡缓缓坐下，有些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玄冰月将陆凡的动作都看在眼中，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到陆凡心情，想到这里，她黯然垂眉。 “前辈，我……”陆凡欲言又止，看着眼前的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是双眼中的光芒圆润不散，眼神中似有利剑，让陆凡不由得内心一颤，低下脑袋。 “老师……”玄冰月也在此刻轻声唤道，眼前此人正是她的老师，有着鬼医之称的玄冰天都大祭司。 “月儿，此间事情我已经尽数知晓，你不必再说。”鬼医轻声制止玄冰月的话，玄冰月娇躯一颤，双手合十，颤声道：“月儿求老师了。” 鬼医看了看眼前的玄冰月，又看了看一边的陆凡，深深叹息。“痴儿啊，痴儿啊。”说完，他转身对着陆凡道：“孩子，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陆凡闻言不解的抬头，怔怔的盯着鬼医。鬼医眉毛微微皱起，眼中精光一闪，继而叹道：“像，真的很像。”说完鬼医话题一转。“你此次来这里，可是求我救人？” “还求前辈施以援手，陆凡此生感激不尽。”陆凡立马起身，拜倒在鬼医面前。“若能救得我妻子的性命，陆凡甘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前辈大恩大德！”说完，深深一拜。 “公子言重了。”鬼医起身扶起陆凡。“陆公子为重情之人，世人皆知，老夫也深受感动，只是这招魂一事，尚且不急，老夫还有一事尚要处置。” “前辈！”陆凡焦急的惊呼一声，但是鬼医没有理会他，而是指了指陆凡的袖口。“将你袖口中的戒指拿出来吧。在救你妻子之前，我想先试试救她。” “前……嗯？什么？”陆凡正欲说话，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前辈此话当真？” “老夫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先容我看一看。”鬼医含笑说着，陆凡大喜，连忙拿出了霖仙芸寄身的七彩戒指。 “仙芸姐！仙芸姐！”陆凡轻轻的呼喊着，不久之后，霖仙芸的身影缓缓在空中显现。 “嗯？你这是？”霖仙芸看到鬼医和玄冰月二人，脸色一变，正欲开口，鬼医抢先开口：“可是霖仙芸？” 霖仙芸闻言似乎怔住了，继而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 不止是霖仙芸，就连陆凡和玄冰月都怔住了。鬼医却不在意，而是徐徐笑道：“四十年前，你和那个梦飞燕一起闯入我的谷中，闹得鸡飞狗跳，怎么，这就忘了？” 霖仙芸玲珑双目陡睁，“是你！”脸上的神色就像看见最不敢相信的事情一般。但是很快，霖仙芸在陆凡和玄冰月目瞪口呆中向着鬼医行礼。“晚辈霖仙芸，见过前辈。” “呵呵。”鬼医笑的很慈祥。“当年你们两个小娃娃，年纪不大，脾气到不小，我看你们心境浮躁，就把你们关了一个月，没想到，居然关出了两名一幻天师！” 霖仙芸闻言苦笑一声：“前辈好意，晚辈当时没有领会，只是……” “你是说飞燕那孩子吗？”鬼医也是叹息道。“原本挺好的孩子，只是变成那样，错不在她。” 两人交谈，一边回忆着过往，却让身边的陆凡和玄冰月二人听的目瞪口呆。 似乎发现了陆凡等人的异样，霖仙芸罕有的笑了，对着陆凡和玄冰月道：“你们还不知道，在你们眼前的人，是这个世上唯一存活的仙，从上个神话时代存活下来的仙人。” “啊！”陆凡和玄冰月同时惊叫起来，不止是陆凡，就连玄冰月也不知道自己老师的来历。 “不必惊讶，仙人也是人，只不过是修为高点，活的时间久点罢了。”鬼医还是柔和的笑着。“不过说我是从上个神话时代存活下来，也是不对，我根本没有经过神话时代的末日之战，我是老师最后一位弟子，也是唯一跨过了历史断层的弟子，但是不是神话时代的人。” 鬼医的话说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想再说下去，而是看着霖仙芸虚幻的身体，皱起了眉头，继而又摇头。“不行，倘若我没有失去修为，还能帮你，可是现在我也没有办法，能够保住你灵识不灭，这已经是极限了。” 霖仙芸没有露出丝毫失落的表情，而是道：“若不是前辈当年赠与的仙魂戒，仙芸早就魂飞魄散了，现在能保得一丝灵魂不灭，已经很知足了。” 鬼医捋了捋胡须，皱眉道：“若是我修为恢复，倒是可以一试。” “敢问前辈，怎样才能恢复修为，倘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请前辈吩咐。”陆凡急忙道，不只是为了霖仙芸，也为了青雪和墨舞，想必鬼医恢复了修为，招魂的可能就更大了。 不料鬼医瞪了一眼陆凡，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恢复，不还要看你这臭小子吗？” “我？”陆凡吃惊的指着自己，一脸茫然。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知道了也没用。”鬼医似乎没有好脾气。“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们自己收拾一下住下来。招魂的事情，明日再说！”鬼医撇了陆凡一眼，补充道。陆凡只好按捺住焦躁，坐回椅子上。 ………… 夜深。 鬼谷的夜晚很宁静，只有夏虫窸窸窣窣的声音。鬼谷的小屋外，灯火摇曳。 玄冰月凭窗而坐，望着星空，久久不语，最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推着轮椅，缓缓出了竹屋，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屋前。正欲开口，只听屋内传来鬼医的声音。“是月儿吗？进来吧。” 玄冰月深吸一口气，缓缓进了小屋。 屋内很简单，一桌一床，和桌子和后面高高的书架。鬼医此刻正点着灯火，静静的看书。听到玄冰月进来，鬼医道：“你可是为了陆凡之事而来？” “是。”玄冰月小声回答。鬼医叹道：“月儿，你可知错？” 玄冰月脸色一变，继而银牙紧咬，摇头倔强道：“月儿没错！” “哼！”鬼医冷哼一声。“生死轮回，岂是我们可以掌控的？招魂，这是逆天之举，天道能放过你，六道轮回都不会放过你！” “可是！”玄冰月焦急的抬头。“不是有招魂阵吗？当年不是老师召回了已经死在腹中的月儿吗？” “糊涂，糊涂啊！”鬼医骂道。“当年你还未出生，灵魂尚未完全，加上招魂阵，才能瞒过天道救下你，就算是这样，你也变成了这样。” “而青雪和墨舞，都是二幻天师，已经是修道有成的人物，这样的灵魂，怎么可能召回来？” 玄冰月咬着牙齿，死死的盯着鬼医，一脸坚毅。 鬼医不由摇头，叹道：“月儿，你可知道，这招魂阵的由来？” 玄冰月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鬼医长叹一声：“前生今世，泱泱长恨，终究敌不过六道轮回。” “这招魂阵是我的老师，也就是风月之祖萧玄创造的。” “啊！”玄冰月轻呼一声。鬼医继续道，“一同创造阵法的还有老师的母亲，仙乐神女。” 鬼医眼中精光闪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那个众神的年代。 “那是一个辉煌的年代，在神界破灭之后，在老师的带领之下，差点重现了神界的辉煌，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了这招魂阵上！” “招魂阵是用来招回仙界之主，也就是老师父亲而诞生的，数位无界境界的至尊联手，更是抓了所有拥有神龙血脉的神兽，提炼出了最纯正的神龙精血，刻下了这座招魂阵。” 玄冰月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鬼医，但是鬼医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黯然。 “那一日，我亲眼所见，天地湮灭，强如至尊，都挡不住那浩瀚的天劫，最后招魂阵灰飞烟灭，至尊们遭受了灭顶之灾，就连当时最强的仙乐神女也身受重伤，最后心力交瘁，呕血而死。” 玄冰月俏脸苍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鬼医叹道：“月儿，你还不懂吗？就连无上的至尊都不能起死回生，不能违逆天道，我们要去招魂，就是自掘坟墓。” 玄冰月沉默了，她实在没有想到，招魂阵竟是如此的可怕，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寂静的竹屋内，只有点点灯火在跳跃。 鬼医没有打扰玄冰月沉思，而是拿起身边的书，继续看起来，时间，一点点流过。 “老师，月儿决定了。”许久之后，玄冰月才开口。鬼医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眼前的玄冰月。 “招魂阵，一定要用，只是，这一次，由月儿来招魂！” “你疯了？”鬼医大惊，怒斥道。玄冰月却是倔强的摇头。 “我没有疯，老师，只是月儿不忍，不忍看到陆公子失去挚爱。老师，你没有见过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充满绝望的眼睛，月儿这辈子都忘不了。” “老师，当年的仙乐神女，明知道这是逆天之行，但是却还是刻下了这招魂阵，哪怕只是一缕微茫的希望，她也不放弃，只有一丝丝希望，哪怕是一丝，也好过无尽的绝望！” “老师，让我去吧！”玄冰月直气了身体，直视着鬼医，丝毫没有退缩。 “可是，你会死的！”鬼医颤声道。玄冰月缓缓摇头。“月儿不怕死，只怕看到有人悲伤。” “月儿，你这是何苦？” “月儿求老师了……”玄冰月深深行礼，她无法下跪，只能伏在桌子上。 鬼医颤抖的看着眼前的玄冰月，不由得老泪纵横，数千年来，他看中的人不多，而玄冰月对他来说，是最最疼爱的后背，要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到底有多难？“好，月儿，我教你……” 玄冰月娇躯一颤，下一刻，伏在桌面上的她闭上了双眼，泪水漫过睫毛。 “陆公子，是我对不起你，那么就由我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