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办理好了各种手续，安顿好了唐爸爸，唐鹏又开着车往另一家医院赶去，两口子就像打仗一样，马不停蹄奔赴下一战场。这医院是苏娜介绍的，是家私营医院，听说张果就是在这里做人授才怀孕的，唐鹏却对这医院满是怀疑，一路上都在念叨各种被私人医院宰骗的案例。 林君被他念得烦了：“要不是你****得我紧，我愿意到这种地方来？现在你就少说两句吧，免得待会儿查出来有什么不正常。” 唐鹏听了这话一愣：“什么？这怎么和我妈又扯上关系了？我们今天不是来看你的**肌瘤的吗？君君，不要孩子可是我们当初一起制定的生活原则，你看看，现在我们的日子这么自在不就是由于当时我们决策的正确吗？我爸妈那都是老脑筋，你不用担心，他们唠叨就唠叨点儿呗，再说，不就是我妈在唠叨吗？我爸可从来没怎么说过，是不是？”在要不要孩子这件事上，他可是很坚定的。 林君哼了一声道：“过去我们是不要孩子，可这跟我们不能生孩子可是两回事儿，就好像一个是我有钱不想花，一个是我没钱所以才不花！” “反正还不是都一样吗？”唐鹏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你要生孩子呢，吓我一跳。你看看，前面是不是就已经到了？这怎么是个治疗不孕不育的医院呢？君君，到底是不是这里呀？” 林君抬头看了看，坚定道：“是，就是这里，这里的妇科很有名的。” 两个人走进了医院，发现医院的大厅里人山人海，各种排队交费的窗口前都是一排排的长龙。 唐鹏惊诧道：“这都是来看生孩子的，看来这还真是个全国性的问题啊！” 林君白了他一眼，“别耍贫嘴了，快排队吧。”林君排了个下午的第11号，心想还好，不用等。上了楼找到妇科就看到候诊区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医生的诊室前有个电子显示器，叫到谁的名字就是谁进去，林君等了半天也没见叫到她，就和唐鹏小声道：“不是这排号机把我给漏了吧？我看都进去十几个人了，怎么还没到我？” 旁边的一位美女侧头看了看林君手上的号，“我是上午的第83号，上午的还没看完，下午的再等等吧。” 林君差点儿没晕倒，只得掏出手机打开邮箱处理事务。 这边排队的都是女士，陪同的家属不多，那些女人们互相聊着天，这个说：“你取卵了吗？我这次才熟了3个，大夫说太少，还得等个周期。”那个说：“我管子还没通呢，上次就是宫外。” 唐鹏一个大老爷们站在一旁觉得浑身不自在，低头对林君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转转。” 林君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唐鹏顺着走廊往另一个方向走，原来这地方男科和妇科是分开的，分别在楼道的两边，对面是个取精室，也有一些座位供人排队。这里人倒是少一些，而且都是男士，唐鹏找了个位子坐下。 那些男人们也在聊着天，一个说：“我就是jingzi活性不够，吃了好些个药，这次我再来看看好了没。” 另一个男人：“我嘛，一向肾不好，老毛病了，全国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不知道这家医院看得好吗？” 还有个人马上接话：“我中药都吃了6个月了，实在不行还得人工。” 唐鹏抱着双臂，板着脸坐在人群中，他从来没听说过那么多专业名词，什么弱精、不液化、畸形率……他也从来不晓得，原来那么大点儿事也有这么多问题。坚持了半个小时，只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像有病似的，一股冷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唐鹏终于坚持不住了，灰溜溜地跑回了妇科，在一旁等着林君。 等了快两个小时，林君的屁股都坐麻了，终于发现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她连忙走了进去，老中医示意她把手放在垫子上，然后开始号脉，开口问她：“怎么不好？” 林君取出上次的B超单子：“前几天单位体检，说我有个**肌瘤，您给看看。” “以前发现过吗？” “没有，这次才发现的。” “今年多大年龄？” “35了。” “没生过孩子？” “没，还没。” 老中医抬起头来一脸诧异：“为什么不生啊？” 林君一愣，心里说这大夫怎么这么热心？忙又回答：“忙，工作太忙，没时间。” 老中医却哼了声：“听听，工作太忙，什么话！” 林君吃了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中医。老中医却继续把脉，过了半晌才收了手道：“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为什么毛病多？东西嘛，乱吃，吃下去的激素比营养多；孩子嘛，不生，想生的时候嘛，生不出来，肌瘤、囊肿倒都生出来了。我告诉你，这都是你们这些女人自己作出来的！看你的样子也是读过大学的，书读得越多，人就越傻！以为自己有知识，就能和女人几千年的自然规律PK，会赢吗？还不是回过头来要再吃药。边上等一等，我开药方给你。先吃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以后再来给你调整方子，要连续吃3个月。” 林君有点儿不服气，“医生，我看的是**肌瘤，不是生孩子。” 老中医正在想药方，眉头紧锁：“我知道，你这个年龄就是身体健康都很难怀孕，更不要说现在还长了东西，你不是读过书吗？书上有没有告诉你，女人的卵巢从35岁开始就衰退了？我给你看**肌瘤我还方便，你要是现在叫我帮你生孩子，我还头疼呢！” 林君只能闭嘴。等着老中医开好药方，拿到了方子，走了出去。 唐鹏见了林君忙站起来迎上去，“医生怎么说？我在外面听人说，这个医生可神了。” 林君道：“是神了，被他编排了好几句呢。” 唐鹏追问道：“他说什么了？要不要紧呢？” 林君晃晃手里的单子：“反正先吃3个月中药。” 唐鹏惊讶了：“要吃3个月啊？就没什么特效药？” 林君道：“既然看了这个医生，那就先听他的话吃3个月再说了。” “是，那倒也是，中医可不就是慢工出细活嘛。”唐鹏说着和林君一起向抓药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林君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唐鹏终于发现了老婆的异样：“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林君叹了口气：“没有，就是那医生说话挺冲的，平白无故地人人都听他教训。” 唐鹏笑道：“哎，老中医嘛，多少有点儿架子呗，我告诉你啊，我刚才在外面翻到一本书，你看看，《夫妻指南》，还挺有意思，专门指导年轻夫妇的，我们回家也好好研究研究。” “你呀，还年轻夫妇呢，我看你是越来越像庸俗的中年男人了！”林君嘴里这么说着，手却伸出接过了那本《夫妻指南》，并翻看了起来。 拿好了药，已经是下午5点钟，唐鹏晚上约了苏珊吃饭表达谢意，本想叫上林君一起，可苏珊自作主张定了一家西餐厅，还说只订到了两个位置，唐鹏只好单独赴约。 林君请了一天的假，也有事情要忙，于是两个人分道扬镳。 唐鹏到了西餐厅，苏珊已经点好了食物，正在等他，这个西餐厅的环境不错，座位之间相隔甚远，大厅中央配了专门的演奏，小提琴声悠扬悦耳，在烛火的映照下，苏珊那白皙的肤色发出了诱人的荧光，她举起了酒杯问唐鹏道：“来，庆祝我们俩第一次晚餐。” “这，这，你还真是……”唐鹏有点儿尴尬地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餐点还没上来，两个人只好开始闲聊，说了几句，话题聊到了唐鹏身上。 “唐鹏，你结婚多久了？”苏珊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唐鹏问道。 “10年，整10年。”唐鹏答道。 苏珊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么长时间？看起来你和你夫人的关系很不错呀。” 唐鹏点点头：“这倒是，我们是大学同学，从认识到现在一共14年了。” 苏珊用手撑着下巴：“真够晕的，那么长时间在一起，你们就没有过7年之痒？” 唐鹏看着苏珊道：“我们不像现在的80后、90后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个痒那个痒的，我和君君就是搭伙过日子，图个实在。” 苏珊扑哧笑了：“那多没劲呀？人生要是没了激情可怎么办？什么搭伙过日子，你听上去真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古董。” 唐鹏喝了口红酒：“是，我承认，我这个人吧是比较古板，君君她就不一样了，整天风风火火，搞得比国家主席还要忙。” “是不是因为她太忙，所以忙到现在你们都没有孩子？” “是我们两个都太忙，所以才不要孩子，中国人口已经那么多，我们自动把指标献出来给需要的人。” “是吗？我们公司是忙，可也不至于忙到没一点儿私人时间吧？” 唐鹏看看手里的酒杯道：“说出来怕你不信，你现在看到的上海和十多年前的上海真可说是两个样子，90年代的时候，要在上海找一个像样的涉外商务楼都很难，开办一个外资企业的手续之复杂都不是现在你所能想象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一张纸、一块砖开始的，当时公司就我们几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大家全都是摸着石子过河，边学边干，日夜加班，哪像现在你们吃现成，一进公司就能吆五喝六。刚工作的头3年，我几乎天天都加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生孩子了。”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想想当初，我还真有点儿后怕，当时怎么胆子就这么大，瞎糊弄着，把事情也就一件件给办成了。另外呢，不瞒你说，我特别烦孩子，又哭又闹的还尿裤子，夫妻两人就围着孩子转，把自己都给转没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养育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这当中得多少责任？万一小孩不成器，那一生辛苦就全都白费了，所以我呀，打定主意，这辈子我就和君君混，不要什么小屁孩来打岔。” 苏珊点头表示赞同：“我也特别烦孩子。你看这大街上多少女人都让孩子给折腾成黄芽菜了，叫我说女人再怎样也不能让自己花容失色，腰上3层救生圈，不到四十就完全不能看了。男人倒越活越自在，一不留神还把老婆给甩了，缺德点儿的临走还要撂下些不三不四的话，女人就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像祥林嫂一样到处哭诉，但那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甩了，拖着个孩子完全没有翻盘机会。所以我呀，这辈子，就打算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大家都轻松，好则聚，不好则散。谁也不欠谁。” 唐鹏笑道：“呵呵，你，你是比较新潮，啊？我已经过了35了，是人家说的‘老帮瓜’了，没那么多想法，就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苏珊直视着唐鹏：“瞧你说的，你现在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吃香着呢。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追你呀？” 唐鹏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很多女人，我都是老同志了，还什么追不追呀。” 苏珊眼波流转：“那我要是追你，你会怎么样呀？” 这句话出来，唐鹏只觉得自己的显示器瞬间蓝屏，狼狈道：“开什么玩笑，苏珊，我们是同事，什么这个那个的，哦，那个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服务员在哪儿，我们得催一催？” 他忽然转身，叫道：“服务员，把我们点的菜都上来，我们等半天了！” 两个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小提琴声在继续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