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转眼又过了两个星期，唐鹏和mama约好这个周末去看看爸爸，夫妇两个又免不了早起。吃过早饭，林君又去厨房喝下一碗又苦又涩的中药。喝完后忙又塞了一块儿苹果到嘴里，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喝中药。 不过这中药还真是神奇，上次去做B超，医生说那肌瘤已经有变小。 之前苏娜说过，那老中医是祖传看妇科的，手底下不知道治好多少人，满屋子挂的都是锦旗，都是人家病人生孩子后送给他的。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苏娜，现在苏娜和那台商的孩子悠悠都10岁了，还有众多的同学也是……她处处争先，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是不折不扣的落下了。 林君用手摸了摸肚子，下次去再问问医生，是不是还有机会。 正发着呆，就听唐鹏在外面叫她：“君君，好了没？时间快到了。” “来啦！”林君说着话把药碗冲洗干净，换鞋出了家门。 10点多，唐鹏、林君和唐mama到了医院。 这段日子，唐爸爸在这里一直在做康复训练，人胖了很多，气色也好了不少。唐鹏扶着唐爸爸，几个人一起围着唐爸爸在康复院的院子里散步。 看着老爷子走路稳多了，唐鹏欣喜道：“爸，照您这个势头，我看不出两个月，您就能自己走路了。” 林君也点头道：“是啊，爸爸，您这次比上次又走得好多了。” 唐爸爸嗯嗯地点头。 走着走着，4个人分了两队，唐鹏陪着唐爸爸走在前面。 唐鹏叮嘱父亲道：“爸，我下星期一去安县出差，我去两天就回来的，你好好在这里养病，听医生的话，多锻炼锻炼，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回家了。” 唐爸爸含混不清地点着头：“嗯，嗯，早点儿回来。” 唐鹏道：“我回来就会来看您的，您别担心，有事您让mama给君君打电话，君君会安排的，知道吗？” 唐爸爸又是哼了两声：“嗯，嗯。” 唐mama和林君两个人走在后面。 林君看着父慈子孝的场面感慨道：“唐鹏和爸爸可真亲。” 唐mama带着酸意道：“可不是嘛。他们父子俩啊，哼，还常说点儿悄悄话不让我知道呢。我就搞不懂，他爸爸这么个窝囊的人，唐鹏哪来这么多话跟他说。当初要不是时代特殊，我父母是怎么也不会让我嫁给他的，家里除了有个‘三代红’的虚名堂，要啥没啥，现在倒好，唐鹏的爷爷是脑溢血死的，他爸爸现在也脑溢血中风了，别的没传到，病倒传了下来！所以我说林君哪，你也得从现在开始就注意唐鹏的饮食，别让他多吃rou。” “我会提醒唐鹏当心的。” “你自己也要当心，你看看你，都三十好几了，还不生孩子，这本身就对身体不好，我听唐鹏说，你体检检出个**肌瘤？” 林君忙道：“是啊，是啊，已经在吃药了，应该能控制住的！” 唐mama看了她一眼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也不说了，说多了你们嫌我罗嗦。” 隔天唐鹏就上路去了安县，临走前对林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每天给他妈打一个电话，问问他爸的情况。 林君知道唐鹏最放心不下他爸，都一一答应下来。 从唐鹏出差开始，林君就开始一天一个电话打过去问唐爸爸的情况，唐mama终于被粘得推脱不过，每天去康复院看看老头子的恢复情况。 转眼就到了唐鹏回来的那天，一大早唐mama就到了康复中心，只盼着能够早点儿看完老头子回去打麻将。她一进病房就发现屋子里格外的乱，老太太皱起眉头一边整理一边唠叨：“昨天走的时候房间还干干净净的，就一个晚上怎么就能乱成这样。老头子，你也快起来吧，都几点了还睡着，护士也是，我不来，她们也不来。老头子，快点儿。” 唐mama走到唐爸爸边上，只见唐爸爸的脸色苍白，嘴微张着，头往边上歪着。 唐mama这下子慌了，摇晃着唐爸爸：“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你别弄这副样子吓我，老头子。护士，护士……”她叫了几声，唐爸爸还没醒，唐mama冲到门口大叫：“护士，护士，快来看看，我们老头子是怎么了……护士！” 听到叫声，两三个护士冲进房里。 为首的一个护士探了探唐爸爸的鼻下：“人已经过去了，快去叫徐主任来！” 唐mama在一旁愣住了：“什么？你说什么？” 有个护士对她道：“阿姨，您还有其他家属吗？您老爱人已经过世了。” 唐mama这下子懵了：“啊？不可能啊，昨天还好好的呀，老头子，老头子。”她拼命叫着，好像多叫几声自家老头子就能醒来，她拉着唐爸爸的手，那手都已经僵了、直了、冷了…… 唐mama低下头哭了，平日里她每天都觉得老头子烦，总是想起过去几十年的委屈，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人去了，她却又忽然想起他所有的好。这辈子能够任她骂、任她使唤，又没怨言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护士长看唐mama这样子，摇了摇头，“去给他其他家属打电话吧。” 唐鹏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这一路上他都丢了魂似的，只知道往前赶。到了医院他就直直地冲上楼来，推开房门。 病床前，林君正陪着唐mama，听到开门声，两人都抬头看着唐鹏。 唐鹏的目光转向床上，床上躺着盖着白布的唐爸爸，唐鹏的眼泪一下子溢出来。 “爸爸……”唐鹏跪在床前。林君忙上前扶着他，唐mama的泪似乎已经流干了，一脸木然地坐在一旁。 林君想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沉默了半天，只唤了一声：“唐鹏……” 唐鹏如梦初醒，擦了把脸上的泪抬起头来：“我们就没有人见着爸爸最后一面吗？” 唐mama在一旁说：“医生说你爸爸是今天凌晨两三点走的。” 唐鹏还是有点儿无法接受事实：“爸爸前两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走了呢？” 林君解释道：“医生说爸爸的这个叫心源性心脏病，半夜发作，七八分钟的样子就过去了。” 唐鹏怒道：“那些护士都是干什么的，他们不都是有人值班的吗？爸爸要是不舒服，他们为什么不过来看看？” 林君小声道：“床前有急救铃的，爸没有按，可能爸爸他以为自己能扛过去，所以就没麻烦别人吧……” 唐鹏的泪又流了出来：“爸爸，您一辈子就是把话都放在心里，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您从来都不麻烦别人，您从来都没有麻烦过别人呀，爸爸……” 唐鹏还在抱着床痛哭着，有护士走了进来：“各位家属请节哀，我们现在要把唐老先生抬出去，请你们配合一下。” 林君忙拉起了唐鹏。唐鹏却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你们要把我爸爸移到什么地方去，到什么地方去？” 护士道：“火葬场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说着话，两个工人手脚麻利地将唐爸爸移到担架上。 唐鹏却不想离开父亲：“火葬场的车子来干什么？妈，他们那么快就要把爸拉走吗？爸爸，爸爸……”护士和林君拦住唐鹏，工人迅速地把唐爸爸抬了出去。 一位整理床铺的护士忽然叫道：“咦，这个是不是唐先生留下的？” 大家都头一回，见护士手上拿着一张纸片。唐鹏忙冲过去，拿在手上。 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儿子：1.生个孩子；2.对mama好；3.对老婆好；4.…… 把字条攥在手里，唐鹏的泪水模糊了上面的字迹：“爸爸……” 一家人到火葬场去办了丧葬的手续，尸体火化后又进行了葬礼。过了头七，夫妇两人又去给老父亲烧过纸，晚上回家来，两人都是疲惫不堪，唐鹏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双眼发直，他哭了那么多天，可胸口还是闷的，那悲伤好像无论是怎样的嘶吼，怎样的流泪，怎样的疲倦都无法消去。 林君放下手中的文件：“唐鹏，早点儿睡吧，别傻坐着，有什么事明天再琢磨吧，啊？”她怕他这个样子，她的父母去得早，那时候还不知事，不懂得悲伤，可是现在看到唐鹏这样，就好像他的魂丢了一样，她真怕他挺不过去，更怕他也出什么事。 唐鹏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他忽然开口：“君君，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林君凑了过来。 唐鹏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来：“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 “我……”林君吐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唐鹏又道：“你看那个祖传中医不是把你的**肌瘤给看好了吗？你说我们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专心生个孩子出来？” 林君迟疑了一下：“这，这生孩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呀，这……” 唐鹏转过头来看着林君：“君君，我求你了，我这辈子没为我爸爸做过什么事儿孝敬他。现在他的遗嘱里就是要我给他生个孙子，你说我无论如何都得满足他这个心愿吧，你说你同意不同意？” 唐鹏的话把林君的心弄柔了，她也希望唐鹏能够尽快走出来，可是她还有些顾虑：“我是同意，可……” 唐鹏道：“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同意，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为有个孩子做准备，怎么样？” 林君反问他：“你要怎样准备啊？” 唐鹏认真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医院我拿了一本《夫妻指南》吗，上面详详细细写着夫妻该怎么为生一个孩子而准备，我建议你也学习学习，我看着是很科学的，你等等，我现在就找给你。” 唐鹏翻身下床，在抽屉里四处翻找。 看着他的背影，林君忽然觉得那个男人似乎真的长大了，他也许真的有能力去做个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