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天晚上，林君和唐mama一起睡，半夜里唐mama开始打鼾，林君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偏偏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有个方案要定下来。众人一直没想好主线，不断地推翻前论，一直讨论到下午还没定下来，大家吃了口饭，然后继续开会。 同事RYEN灵机一动道：“我认为城市形象片的重点是突出这个地方的文化特色，虽然这是一个小城市，但历史古迹却很多，能拿得出手的就有14个，我想可不可以以一个游客的足迹为线索，将整个城市的景点穿起来。” 林君反对道：“但是他们市领导的意思是一定要把他们新城的内容放进去。”随后她想了想又说，“以你的想法，能不能把新和旧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呢？而且，你一定不要忘了，这个形象片有3个版本，一个是30分钟，一个是5分钟，还有一个只有30秒。” RYEN点头：“是，我们可以先制定30分钟的，说实话，越长是越好作，一股脑儿地全放进去就是了……” 林君觉得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早上就有点儿腰疼，到了下午就开始眼前发虚，之前她一直坚持着，可现在肚子却一抽一抽的。时间一秒秒流逝，林君的脸色渐渐不对，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肚子上。 RYEN还在继续发言：“……至于30秒的我想是以意境取胜，唯美的景色加上十分、非常写实的人物，把这个城市的过去、现在和将来组合在一起。” 林君咬了咬唇，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舒服：“基本上我同意你的想法。你到现场已经去了两次，照片也拍了一大堆，你回去选择一下，将文字和图片的方案做好，你下星期再到那里去一次，把你的想法跟他们政府的人好好说一说，我想他们应该会认同你的想法。” RYEN道：“老大，你不会是让我一个人去吧，在他们眼里就只认你一个，我去了，他们还不把我打出来。” 林君觉得有股热热的东西往下涌，心里一阵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肚子也在隐隐作痛，她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没有听唐鹏的建议在家休几天了，强打了精神道：“迟早你们都要独当一面，这次就只当是给你的一次考试，你好好准备准备，你能说服我，一定也能说服他们，不过，你得换件像样的衣服去，你这条快要掉下来的牛仔裤恐怕会吓到别人。” RYEN不好意思地笑了。 终于讨论出了结果，林君道：“今天会就先开到这里吧，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后再个别联系。”等着大家都出去了，林君打电话给唐鹏：“唐鹏，我肚子有点儿痛，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唐鹏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肚子痛？厉害吗？你先别紧张，我马上来接你。” 林君点点头：“好，我在办公室里等你。”随后她挂了电话，困难地站起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十几分钟后，唐鹏到了林君的公司，林君的肚子却越疼越厉害。唐鹏半扶半抱着林君下了楼，放在车上，一边问：“君君，怎么样？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林君躺在汽车的后坐上，疼得满头大汗，咬着牙才能抑制住呻吟。 唐鹏连闯了两个红灯把林君送到最近的医院，一进去就挂了急诊，直接被推进手术室。 护士紧张地进出，唐鹏等在门口，心里忐忑不安，一个劲地向里张望，一会儿终于有个医生走了出来。唐鹏急忙问道：“医生，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惋惜道：“大人没事，孩子留不住了。” 唐鹏一呆，林君就被推了出来，她的眼睛闭着，头发全都粘在脸颊上，整个人虚弱而苍白。 有护士把她推入了普通病房，又挂上了输液瓶，唐鹏坐在床边，握住了妻子的手。 林君刚才疼晕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她飞上了很高很高的云层，那感觉很愉悦、很舒服，可是后来她忽然就急急地坠落下来，她拼命地叫着唐鹏，可是却没有人应答。 废了好大的力气，林君才睁开了眼睛，头顶的天花板旋转了一阵才稳定下来，她习惯性地用空着的右手去摸小腹，动作到一半就停住，她忽然想到发生了什么，眼睛里面变得空空的。她失去的是血是rou，更是一条生命…… 她还记得第一次测出两道杠的欣喜，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胎心的激动，那个多少天来让她担心让她寝食难安的小东西，或许还没有她的拇指大。可是她就这样失去他了…… 唐鹏低下头来呼唤妻子的名字：“君君……” 林君的眼眸微微动了动，把头转过来看着唐鹏，她的嘴唇微微颤了颤，一句话也没有说，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孩子没有了，生活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林君从公司请了流产假在家休息一个月，准备好好调养下身体。开始的几天林君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次醒来，枕头都会湿了一片。她在不住地检讨，虽然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自己似乎却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准备好，他就来了，没有准备好，他又走了。 孩子走了，唐mama主动搬回了客房睡，却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她完全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每天看着电视剧，然后指挥小李做这做那。 有时候闲下来唐mama就开始不断唠叨林君。 “我说，林君，你也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 “本来没有吧，也就算了，这有了还没了，这实在是叫人心里……” “叫我说，知道自己怀孕了，那还上什么班呀？你要是好好在家里安胎，会有这样的事吗？” 孩子没了，林君也始料未及，本来想在家里好好休息，可还得挨婆婆的数落，心里不舒服，回了一句，“妈，您这，我这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吗，下次要是再有了，我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结果不说还好，说了以后老太太反而更来劲了：“下次，下次，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就这次我都等了十几年，我还有几岁好活，难道还要再等十几年？之前你不是就查出来**有个什么瘤吗，我说怎么那么多年没孩子，早知道是你的身体有问题，真该早点儿就去查、去治，唐鹏也是个糊涂虫，拖到现在才知道。” 听了这连珠炮一般的数落，林君只得喏喏道：“妈，这都是，这都是……反正现在我们都配合治疗，以后应该还会有的。”她心里头一次对年轻时候丁克的决定有些后悔，吃了那么多避孕药，用了那么多避孕套，要是早几年开始准备就好了，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样。 吃了饭，林君回屋去睡午觉，门铃忽然响起，唐mama把瓜子放在桌子上跑去开门，门口是位送货员，见到唐mama就问：“林君在家吗？有她的一个东西，麻烦您签收一下，另外再付给我810元，800元是货款，10元是快递费。” “什么东西这么贵？”唐mama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一看单子惊呼道：“什么婴儿床？我们现在不要婴儿床了，这是谁买的，是不是弄错了？” 送货员指着单子上的地址：“不会弄错的，您看，您这里是‘郁城花园’3号楼1702吧。” 林君听到声音也醒了过来，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妈？” 唐mama叫道：“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给你送了个婴儿床，还要你付810块钱，我说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林君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对送货员道：“哦，没搞错，是我定的，师傅，您等一等，我去给您拿钱。” 唐mama追着林君进屋道：“林君，你买这床有什么意思呀？又贵，现在又用不上，我看趁还没付钱，还是让他们送回去吧。” 林君数着钱的手一顿，“妈，这是我买的，怎么能退回去呢？”然后她走出门把钱递给送货员。 送货员点完钱，还用手摸了摸真假，把箱子搬了进去放在林君的卧室，随后离开。林君把门关上，唐mama还在她身后不停地叨念：“林君，不是我说你，现在孩子都没了，你还买这床干什么？” 林君解释道：“这是我先前在网上定的，今天人家不过是送货而已，谁知道这中间会有变化呢。” 唐mama哼了一声：“就是要买也不用这么急，现在倒好，这么大一张床放在哪儿好。” “妈，您放心，我把它放在我房间里，不占什么地方。”林君说着关上了房门 唐mama见林君进自己房间了，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忙来忙去，都是白忙一场。” 林君在房间里听到唐mama的嘀咕，睫毛颤了颤，她慢慢地将婴儿床的包装拆开，独自一人装配起来。组装好后，林君坐在床上看着那个婴儿床，这是一个摇篮式的小床，她用手推了推，小床就左右摇摆起来，林君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 晚上唐鹏回到家，和母亲打过招呼，推开卧室的房门，就看到林君坐在床边，一旁摆放着新的婴儿床。 唐鹏走过去道：“君君，好漂亮的床呀。” 君君点点头：“是呀，多漂亮，你喜欢吗？” 唐鹏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搂住了妻子，“喜欢，将来我们的孩子肯定也喜欢。” 林君靠在唐鹏的肩膀上，目光痴痴的：“以后它就睡在我们边上，它随时随地都能看见我们，我们也能看见它，我们一家三口，好吗？” “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君君。”唐鹏说着话把林君搂得更紧，林君感知着唐鹏的温度，有了这个肩膀，她的心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