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镇异事
胖头瘦头二人自持年长,且长年奔波世间各处,仗剑持棍,荡灾镇厄,他们见过的市面,吃过的盐,比道牧多了不知多少倍。 然,他们终究还是看走眼,这场赌约,道牧赢了,道牧也输了。按照约定,胖头和瘦头需给他剑机阁山门位置。 道牧醒来已是二日,伤口已愈合如初,淡漠脸上绝望眼,看不出经历昨日之事,道牧有任何变化。若非衣物上破洞和干结血迹清晰刺眼,还以为昨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般。 掏出一颗糖果,熟练剥开糖衣,“嗯……”口中发自内心的畅快,脸上洋溢自得,这糖果为织女所做,非一般情况,道牧都是省着吃。 胖头似算准道牧清醒时间,早已给他熬好一锅灵谷兔rou粥,道牧道一声谢,便不再客气,埋下头,稀里哗啦,滑而不腻,入口即化。 灵谷兔rou粥垫肚子且开胃,瘦头那边金黄烤rou,嘶啦啦往火里滴油,散发阵阵rou香。道牧目光默默,哈喇差点没流。 瘦头抬右手过肩,抓住巨剑剑柄。嗡,一抹寒芒闪烁,唯见瘦头拔剑,一头烤全鹿分解rou块,堆成小山。烤架上,完整骨架不敌烈焰炙烤,噼里啪啦崩碎,掉入火中。 “生平所遇剑修,除却我老妈,我就服你……”道牧大口大口吃rou,好似将所心事全都倾泻在烤rou上,不愿意想起往事。 饭足,上路。 胖头瘦头年长睿智,没对道牧一通说教,而是关切道牧是否有新打算,胖头还是没有放弃劝说道牧放弃习剑,改而学牧。 道牧摇头面苦,经历昨日之情,让他更加意识到,一个人,实力强大的重要性。无论学牧疑惑习剑,对于他来说风险都很大,然,习剑所需周期最短,他等不到自己慢慢成长。 他并没有告诉二人,身负决刀,是他最大依仗,决刀的存在让他觉得剑修定是当下最佳选择。 剑机阁不算牵牛星最强的剑修门派,却是最机诡,最不愿意招惹的剑修门派。剑机阁囊括上三流和下九流的各类剑法,不乏极端和偏激。 道牧自知常规的修行对他无用,他只求一招,不计任何后果,只要悟得一招半式能够将那畜生斩灭,足矣。 昨日之事,如南柯一梦般,更奇怪,三人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改变。 道牧和瘦头冰面少语,胖头则一路言语,莫看他瘦小模样,肚中经验不少,道牧时不时搭话提问,瘦头时不时冷嘲热讽,倒也使得一路,生趣不少。 尽管总有那么些许路段出现有大量牧民追赶牧畜迁徙,三人默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继续深入剑机阁封地。 七日后。 临至一条三岔道,所向之地相对,道牧唯与二人拜别,独自上路,前往剑机阁。 剑机山门,适逢每年立秋之日,显露人间,山门大开。剑修们唯有三天时间,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剑机山门,且走进剑机山门。 入门者,未出师,将永不得下山。多少剑修老死埋骨剑机阁,却无法阻挡五湖四海剑修们对剑机阁的热情。 近些时日,昼夜温差越来越大,恐立秋将至,道牧驱阿萌彻夜赶路。 机剑镇。 一把长剑,拔地千余丈,高耸入云。剑柄缭绕云雾,沐浴阳光,阳光透过云缝普照剑身,六个苍劲大字引人瞩目——天下剑,第一剑。 机剑镇后为一方无际山林,远远望去,古森似海,葱葱郁郁,一阵阵风回来,碧波荡漾。高山嶙峋,犹如一颗颗龙牙,拔地而起,直通云霄。 一半高山锁金光,一半高山绽金秋。 碧海当中,亦然屹立一把巨剑,通体黝黑,拔地而起数千丈,好似一座大岳凭空雕刻而成。巨剑四周,高山如龙牙如锁钉,接连十三条巨龙般锁链,纵横天地,束缚巨剑。 “剑机阁,剑奕星。” 剑身六个字耀眼如阳,灼得人眼生疼,一般人不敢抬头久视。望久了,甚至感觉自己皮肤都guntang起来,火辣辣,汗流浃背。 十里外,一双绝望的血色玛瑙眼,将机剑镇奇特景观尽收眼底,“天下剑,第一剑。剑机阁,剑奕星。好大口气……”道牧喃喃自语,不无兴奋与激动,远眺两把大剑,揣摩剑上的字,论谁都会热血沸腾。 机剑镇不小,可谓之为城。 “这就是老妈与老爹结缘之地……”一人一兽,两双漂亮眼睛,一红一黑,好奇打量这个奇特城镇。 一买卤rou的肥胖大妈,腰粗似水桶,手粗像腿,腿粗似腰,脸上横rou叠嶂,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却见她粗短右手上,一把秀气短剑,舞动生花,左手灵动捡rou,一袋袋成品送至客人面前。 一路上卖烧饼长胡子大爷,身姿高挺伟岸,气度不凡,他肩挑长担,一头为刀,一头为棍,二者并为一,尽管不曾伤人,却也惹得行人小心翼翼避让刀锋,甚至有人恶言相向。 茶肆中,宾客间不断穿梭的茶小二,步伐行云流水,未曾停歇。桌与桌之间,狭小的人行道仅能一人通过,他却见缝插针,哪怕两人阻挡,都无法令他停住脚步。 细眼看去,茶小二腰间挂着一把华丽长剑,他两手如是鹰爪,手上茶水小菜未曾跌落分毫,双眸利如鹰眼,繁杂人群中看出尽头那一桌消费总额。 不远处,一老态龙钟的老婆婆,一身华服,一头灰发,妆容整洁。见她手持一把古朴拐杖,佝偻着腰,于人声鼎沸的街头缓行,步履蹒跚。 “阿婆,你可知穆府坐落何处?”道牧跃下阿萌,来到老婆婆身前,挡住去路。 老婆婆身体巍巍颤颤,她费力抬头,一双绝望的红玛瑙双眼映入眼帘,迷了双眼。良久,有气无力道,“走到尽头便见。” 闻言,道牧道谢一声,却未直接离开,而是半蹲身体与老婆婆相平,“阿婆,你这是要去哪儿?小子送你去可好,眼瞧饭点将至,怕路上莽汉不小心撞到你。” 谁知话刚落,老婆婆便扬起手中拐杖,狠狠打在道牧肩膀,疼得道牧呲牙咧嘴,“你小子觉得本姑娘很老?!” 闻此妙言,道牧怒气顿时全无,他和阿萌,大眼瞪小眼,数息后,转头苦笑,“姑娘,我送你一程可好?” “嗯。”老婆婆勉为其难应了一声,道牧扶她上阿萌,阿萌却很不满,狂摇身体欲将老婆婆甩飞。道牧瞪她一眼,哞,她委屈垂头,水汪汪硕眼半眯,无力前行,背影凄凉可怜。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穆府。” “……” 街道尽头,一片繁华府邸。 其中要数穆府最前,最大,最气派,一柄巨剑为匾,远眺大门后,不似府邸,似一座宫殿。 “眼前便是瘦头口中陋室?应该是我来错了。”道牧心中生疑,心觉自己一定是找错地方,瞧这穆府壮阔,不似瘦头的家,即问道,“阿婆,镇上可有其他穆府?” “阿婆?!”老婆婆眉头怒张,扬起手中拐杖,就要落下。 “姑娘……”道牧憋屈改口。 “镇上只有一家穆府。”老婆婆满意收回拐杖。“你若要找穆府,便是这家。” 二人这才刚到穆府前,门卫一见,大喜,“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回来了!” “……” 消息瞬间传遍整个穆府,消息长了翅膀,又从穆府飞出,传至整个机剑镇。 这一刻,道牧感觉机剑镇的气氛在短短的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砸下一颗石头,惹得泉底鱼儿惊慌逃散,掀起泉底淤泥,浑浊清泉。 额头上几滴汗水滑入嘴沟,甜、咸、苦五味杂陈,好似这一刻,苍巅烈日也变得火辣辣的,灼人皮肤生疼。 道牧掏出两把折扇,一把为自己遮阳,一把为老婆婆遮阳,生怕烈日把老婆婆晒晕。 见状,老婆婆转过头来,不怒自威的脸上写满赞许,正欲开口,“奶奶!”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身后跟着一少男,一少女,年龄相差不大,十七八岁左右。 道牧眯眼一看,这壮年男子竟然与瘦头有几分相似。 “奶奶,你可算回来了。”壮年男子荡去一身威严,弓腰迎接。少男和少女面上笑容真诚,笑嘻嘻道,“太奶奶,你可算回来了,想死你了。” “嗯,待会太奶奶考究你两功课。”老婆婆淡淡应了一声,此话一出,顿时让少男和少女脸垮下来,目光转向壮年男子,轻言,“我方才回来,路上偶遇这小哥问路,见他面生得紧,似刚进城,且来找穆府,怕是有困难之事。短短一路,我见他尽管一身煞气,内心倒不坏,莫要怠慢。” 壮年男子连连点头,目光一转,这才注意道牧,“咦?!”壮年男子失口大呼,双眸直勾勾看那一双绝望的漂亮大眼睛,心中暗想,“绝望红眼有了,失魂白发呢?” “你可是道牧?”壮年男子若有所想,带着些许期待。 “嗯。”道牧下意识点头应声,不觉哪里有差,掏出瘦头给他的信递过去。“这是一前辈给穆府家长的信。” 壮年男子只看信封署名一眼,便收入怀,脸色柔和些许,希翼问道,“你母亲叫穆清,为一名剑修,你父亲叫牧苍,为一名大牧,你们家在谪仙封地。” 道牧顿生警惕,全身心绷紧,血眸直视壮年男子,“你怎会知道?” “我怎会知道,你小时候,我还弹过你的小兄弟,你居然问我怎么知道?我可是你舅舅,穆武,你母亲的亲弟弟。”壮年男子拍了拍自己脑门,阵阵怪叫,哪有一家之长的威严,接着愤懑道,“那老不死没跟你表明他的身份,这不足为奇,却让你来穆府,这就奇了怪了。” 道牧却摇头,尽管眼前穆武与穆清有点相似,却不是很明显,他血眸炯炯生光,皱眉沉声,“我母亲并没有家人,她只是剑机阁一个普通弟子罢了。” “呵呵……”身旁的老婆婆忽然冷笑,沟壑纵横的老脸,快要皱成一朵苦菊花,嘶哑道,“你母亲倘若只是剑机阁的一个普通弟子,如今剑机阁的其他弟子全都是废物,应该一个个弃剑,改去吃屎!” 老婆婆越说越气愤,枯木般的双手紧抓拐杖,一条条青筋,条条绽绽,清晰可见,无意溢出的气势,强霸凌厉,道牧差点匍匐在地,对面少男少女不比自己好多少。 道牧在打量对面少男少女,对面也在打量道牧,少男少女为修仙者,竟然还没道牧这个普通人好到哪里去,勾起了他们的好胜之心。 “唉……”老婆婆轻叹一口气,先前威势一扫而空,巨大的落差让少男少女差点摔倒在地,道牧却稳稳当当站着,老婆婆看向道牧越发柔和,“这也难怪第一眼见你,就在你身上找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如此良好教养,颇有那丫头之风,很好,很好,很好……” “大家先进门吧……”穆武环视四周,一股无形威势忽而席卷天地,啪,抬手一响指,数十道光芒如一颗颗流星划破苍巅,远处传来凄厉惨叫,“有什么话,自家人关上门来说。” 半推半就,道牧进了穆府,穆武特意安排道牧下榻穆清的院落。 院落是一个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剑池中七零八落躺着一把把世人眼中的宝剑,眼前这个院落,依然漂荡着熟悉的味道,那么老妈才有的味道。 现在才知道,路上所遇胖头瘦头二人,一人为穆清之父,一人为牧苍之父。回想起来,却也难怪二人一路上对他推心置腹,想来他们两老早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不与自己相认。 “你们不应该极力阻止我才是吗?”道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于院中石桌上,手指哒哒欢舞,奏响繁乱乐章。 阿萌学道牧坐在石凳,短腿够不着桌面,唯能大头趴在桌面。一人一兽,享受这份难得的敬意时光,享受这熟悉的家的味道。 哞,阿萌转头将道牧脸上晶莹舔干净,星眸硕眼透着光芒,“夕阳余晖毒辣……”道牧抿嘴轻叹,语气颤抖泛酸。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