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急渴
罗马人以为公元60年的花神节是一个结束，不过很可惜，在狂欢中犹如喷泉一般喷涌的鲜血与苍白的尸体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开端。 尼禄决定做一个所有人都来讨好的皇帝，而不是一个需要讨好别人的皇帝，不得不说，他干的非常出色，他的喜怒无常与倒行逆施几乎全部落在了贵族，元老以及基督教徒的身上，而罗马的平民却在为了皇帝的免费面包，酒和角斗欣喜若狂，拉金地密探队伍进一步的扩大，遍布了整个罗马城，他们不断地送来某个贵族准备谋反的消息，然后拉金以此人的风评与能力，家产来决定真假，风评不好或是能力不强而又家产丰厚的，即便关于谋反的事情完全和他没有关系，那个人一样会倒霉。 汨罗婉言拒绝了尼禄地任命，继续作他的会计官而非财务官，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掌握的权力比自己的父亲要少，第二个财务官因为被卷入谋逆案件而不得不放弃这个美好的职务，没有人敢于接任——帕图斯就算活着也无法掌握住罗马的国库了，无数的塞斯特斯变成了皇帝对于军队以及平民的赏赐，二十军团与十一军团现在有着接近十五万人的规模，由朱尼厄斯作为总指挥官，洛基依然漫不经心地做着副职，作为皇帝最为信任的第四个人，他得到的回报异乎寻常的丰厚——皇帝将军营的面积进一步的扩大，并且将洛基现在的宅第也划归了这个范围，所以敖缡儿如今也可以和哥哥日夜腻在一起——不得不说，这个特别的奖赏让这对巨龙兄妹异常满意，自从敖缡儿从西方巨龙的墓地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一直干扰着敖缡儿的思想与情绪，让平常疏懒大方的小龙时时焦躁不安，无从表达的烦恼令她只有在哥哥身上恶狠狠打滚或者拼命摩挲自己的脑袋才能略微平静一点。 洛基表面上平静，心里却如同海啸一般翻天覆地，西方的龙脉灵气着实过于霸道，虽然落霓已经出尽法宝，为小龙宁心安神，但近来罗马乱世之像已现，一眼望去，偌大城池无处不带着隐约血气，夜夜风声呼啸不断如同怨鬼哭嚎，人人虽然终日无所事事，食饱穿暖，带着新鲜的花朵，却总是有着几分衰败之色，眼神混乱，举止唐突……洛基是曾想过为小龙更换地方，但落霓却不答应，敖缡儿也不答应——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西方巨龙的那活活囚禁在骨骸内的魂魄引生了心魔，心魔不除，到那里也是无用，心魔若除，那么何处栖身不可？何况正是因为罗马如今的混乱，那坚实的龙脉才开始松动，这力量虽然过于迅猛，但对于自己实在是再好也不过，离了这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完全释放出自身大能——小龙谁也不曾说过，她在龙墓之中，进入了第二次梦兆。 星月如晦，冰冷的气流冲进敖缡儿微启的唇齿之间，她直起身体，四处张望寻找，说不出的惊恐急迫，但触目都是残壁断垣，黑沉沉半膝高积水中焦黑的残躯忽隐忽现，那里有着一个生物？ 茫茫然茫茫然，又累又冷又痛，小龙走着走着便毫无顾忌地大声哭泣，心中绝望怎么也消抹不去，终于再也动弹不得，兀然间恨意翻翻滚滚占据了所有心思！ 既然……不在，这天地山川河流大海日月星辰都还留着做什么？ 全都毁了罢！ 敖缡儿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仰首闭目尖声嘶叫，但依然看得见原本尚属安静的地面在脚下龟裂，细微的驳驳声音逐渐变得如同万雷滚动，最小如同角斗场大小的岩石整块整块粉碎如尘，万丈海浪层层如同千仞峭壁无声无息地林立身前身后，倾倒时席卷去所有，而残留的痕迹尚未平静，新的杀墙又重新升起……朦胧中有着哀求声声声不断，可是小龙听了只觉得更加心痛！ ……醒来后，才发现整个龙墓已经是天翻地转，骨龙们个个狼狈不堪，幸好黑龙卡拉有着白银守墓者死死地护着，骨龙们借着此处宝物众多，好歹硬抗了好几下，才终于捱到敖缡儿梦醒，即便这样，也有好几个骨龙不得不抛弃身上的一部分骨头，因为被小龙梦里发狠咬了，从来就是不被任何毒害影响的龙骨立刻从小小的牙痕开始腐朽断裂，并且迅速蔓延，自从第一个骨龙因为没及时处理而失去了四分之一个身体之后，第二第三……第六个也失去了不等的骨头之外，其余的骨龙立刻小心翼翼地保持了距离，并且联手使用护身宝石，连同金沙织成罗网才勉强压制住小龙，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也没伤害那个在梦中哭泣的孩子。 小龙十分羞愧，但她造出的灵药只对活物有效，不得已，求了善于炼器的落霓教导，废寝忘食地连着造了几份可以随心意变动形状的寒玉骨骼托了尼姆转交白银守墓者，后来传来消息说是非常好用，多谢多谢。 但小龙还是很不好意思，又担心梦兆中的种种不祥，再加上遇到心魔一事，就暂时停止了自己的远亲拜访活动，而是日日夜夜与哥哥粘在了一起。 敖缡儿不搬，洛基只好令罗马略微清静一点，幸好不知为何，妄尊自大，刚愎独裁的年轻皇帝尼禄渐渐将自己的完美理念转移到了洛基身上，而银发的术士也没有令他失望，洛基美丽，勇敢，聪慧，博学，高贵，纯洁——虽然洛基很明白地告诉他自己有个很出色的精灵奴隶，但作为一个富有，健康，俊美的成年男性，这数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简直如同月神狄安娜一样矜持……而且既不贪恋权势财富，也从不宣扬自己的清高廉洁，平易近人，慷慨大方——士兵们这样认为并且因此喜爱他；因此，尼禄经常会不自觉地附和洛基的喜好，当他发现洛基对角斗，或者说勇士之间的无谓杀戮不怎么感兴趣时，他就将自己的兴趣转移到戏剧与竞技上面，并且在皇帝以及大臣不得不出现的角斗比赛里禁止出现生死之战，甚至恶作剧地命令元老，贵族，以及他们的妻子下场角斗，并且为胜利者颁发恢复自由的证书——假如是个奴隶得到这份奖赏一定会欣喜若狂的说。 他参加各种比赛，尤其是马车与戏剧，因为发现洛基经常出现在这两种比赛现场——事实上是小龙喜欢，但是那不重要，皇帝尽可能地作为平常的一员加入比赛，当然，因为他的身份与慷慨，黄金的桂冠一定会属于尼禄，得意洋洋的皇帝像个小孩子似的在接受了冠军的奖赏后立刻就会开始寻找洛基的身影，在找到他的时候高喊着术士的名字，坚持要与他分享荣誉与欢呼，而洛基则保持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因为很奇怪地小龙对尼禄很有好感，所以他就和那些平民一样尽量迁就这个尊贵的大孩子就是了。 有意无意的纵容自然促使了尼禄更深地在自恋的泥潭里越陷越深，他经常演唱悲剧，出场时戴着英雄和神的假面具，甚至还戴女英雄和女神的假面具。他让假面具的造型类似自己的面容或他钟爱的女人的面容。在他演唱过的其他悲剧中有《卡娜卡的生育》、《弑母者奥瑞斯特》、《俄狄普斯的失明》、《精神失常的赫库利斯》。据说，一个正在门口站岗的新兵看见皇帝的打扮和用锁链锁着的样子（正像赫库利斯角色所要求的那样），冲上前去救他，还在有海洋动物的海水中表演海战，让厄腓比表演作战舞。演出结束后，尼禄给他们每个人颁发罗马公民身份证。 当罗马人不可避免地或早或晚不再这么崇拜他们的皇帝时，尼禄决定按照老师拉金地建议，前往希腊巡回表演寻找真正的欣赏者，他自然希望洛基随行，但可以想到的，洛基冷漠地拒绝了这个皇帝的任性要求，尼禄并没有因为这而生气，只是有点沮丧，但还是满怀着骄傲地举办了为自己送行的宴会，并誓言要带着所有艺术的桂冠回来展示给洛基还有小龙——另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敖缡儿居然很喜欢看尼禄演戏，这个事实让很多人，神祗以及巨龙都会情不自禁地抽搐一阵。 可惜的是，无论是因为小龙的修行已经很难离开罗马的龙脉，还是虽然被压制着，但是尚未完全消弭的心魔都让敖缡儿不能离开罗马，所以一对“钟子期俞伯牙”似的知音只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黯然洒泪惜别……全不顾周遭一片黑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