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华遥。”穆弦柔和的嗓音透着冷傲,“揍他。” 我突然就有点热血沸腾,答道:“怎么揍?”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的钢铁拳头如同急急坠落的陨石,迎面扑来。 我吓得“啊”一声尖叫,穆弦低喝:“躲避!”抓着我的手往后拉,可还是慢了一步。 “轰”!我感觉到整个机甲被对方一拳揍得剧烈颤抖。我们急速往后退了两三步才停稳,但这一次,没有被揍趴下。 “太慢。”穆弦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忽然语气一变,又补了句:“我是说……你可以再快一点。” 我忍不住笑了,答道:“好!”他覆着我的双手开始用力,我顺着他的力气。“砰!”我们一拳击在对方机甲的肩头,他踉跄着退了两步。 “再来!”穆弦冷喝道。 我坐在穆弦怀里,慢慢忘了尴尬,眼里只有狰狞强大的机甲对手。一开始我们配合很不顺畅,他想出拳的时候,我会下意识想躲避,两股力量拧着,虽然都被他拧过来,但动作已经慢一拍,被对方狠揍。 但渐渐的,我们的反应开始一致,我全身变得放松,任由他握着我的双手,出拳、踢腿、转身、躲避。 我们和对手打得难舍难分,有时候一拳把对方打得原地转了三圈,看着健硕的机甲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我会笑道“哈!太好了!”,穆弦会低声在我耳边自言自语“嗯,不错。” 有时我们被对方一脚踢在腹部,轰然倒地,我不等穆弦教,也会愤怒而迅速的爬起来,再次挑衅对手。这时穆弦往往会笑,声音低低软软的,像蚂蚁一样痒痒的爬过我的耳廓。 再到后来,他松开了我的手,只低声告诉我,如何展开攻击和防守。我很紧张,但也很期待,不断点头“嗯、嗯!” 然而,他手把手带着我cao控是一回事,亲自上场又是一回事。三分钟后,我以狗吃屎的姿势扑倒在地,身后的穆弦重重压着我。我的脸就快被压扁了,闷声喊道:“快起来!”他摸到cao纵杆,机甲骤然起身。 我得到解放,松了口气,感觉脸上的rou还僵着,刚想揉。他先一步捧住了我的脸颊。 “我来。”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有点尴尬:“呃不用了。脸已经不痛了。”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我是说机甲。”松开了我的脸。 “……好。”我讪讪的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事实上我已经筋疲力尽、气喘吁吁。cao纵机甲也需要不小的力气。 他稳稳抓住cao控杆,拥着我直视前方。我油然生出一种激动的心情:即将看到两个高手的恶战! “还来?”通讯频道里的对手有些惊讶。 “当然。”穆弦平静答道。 他的手开始在各个cao纵杆和键盘上移动,快得不可思议,我根本看不清他干了什么。 然后,我就看到对面的机甲头部、胸口、大腿接连遭受闪电般的重拳袭击,原地一晃,宛如一座铁塔般,轰然倒下,干干脆脆,再无动静。 一秒钟。穆弦干掉对手,只花掉了一秒钟。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被KO的机甲,外面已经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我忍不住侧头看向他,只见英俊侧脸上,浮现倨傲清冷的笑意。 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吗? 这时他也转头看着我,我们本来就贴在一起,这一转头,鼻尖跟鼻尖相隔一寸不到。 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之前玩得太兴起,我早忘了是坐在他身上。现在静止下来,我全身的神经末梢好像又活了过来,清晰感觉到他温热结实的大腿、宽阔柔韧的胸膛、修长有力的臂膀,他鼻子里呼出的丝丝点点的热气,他双腿间忽然又缓缓抬头的某个部位…… 他沉默盯着我,目光暗沉。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喉结一滚。 他在咽口水。他想吻我。 又滚了一下。 我脸上有点烫,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他强势热烈的吻。谁知他却低头解开安全带:“我们下去。” 我瞬间放松,却也疑惑——他在忍?为什么? 我们刚下到地面,就被机器人们包围了。他们很兴奋的表达对穆弦的崇敬之情,还有人请求穆弦跟自己打一场。 穆弦只淡淡笑着,答道:“抱歉,我的未婚妻累了。” “我替你看着未婚妻!”一道洪亮的声音在人群外围响起,正是刚才我在机甲里听到的那个声音。人潮分开,一个高大的……女兽人?阔步走了进来。 穆弦眸中露出温和的笑意:“露娜少校。”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穆弦对别的雌性笑,不由得好奇的看着她。她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站在那里就像一根粗壮的铁柱。暗灰色军装包裹着她健硕结实的身材,胸部极为波动汹涌。而黝黑的头颅上,纠结的肌rou、粗犷的五官看起来充满力量。她的脸上已经有些皱纹,黑色长发也夹杂着雪丝,而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亲切。 她看到我,似乎怔了一下,这才对穆弦说:“殿下,欢迎你来到荒芜之地。” 穆弦点头:“露娜阿姨,这是我的未婚妻,华遥。” 我又吃了一惊——他叫她阿姨! 露娜对我露出笑容:“好漂亮的女孩。殿下很会挑啊。”这时旁边的机器人又一阵耸动,要求穆弦陪他们搏斗。穆弦蹙眉,露娜却说:“放心,我在这里保护她,不会有事的。去吧。你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吧?” 我并不喜欢被他当成“弱小的未婚妻”24小时看着,虽然他很可能就是这么看待我的。我附和道:“你去吧,我没事。” 他一怔,看着我,声音柔和下来:“你想看我搏击?”我一呆,他已经露出淡淡的笑容,走向刚才的机甲。周围的机器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搏斗开始了,一个个机器人轮番上场,尝试被穆弦秒杀的滋味。我看了一会儿,就听到身旁露娜说:“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啊。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我礼貌的点头微笑。 露娜的态度很亲切,问起我和穆弦相识的过程,我简略带过。她又问了婚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的替穆弦高兴。 “对了,你为什么穿这个款式的裙子?”她笑盈盈的问,“你喜欢?” 我摇头:“是穆弦让人准备的。” 她一愣,浮现悲伤神色。 “怎么了?”我问。 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那是他母亲曾经穿过的裙子。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瞬间了然。我一直对这些裙子心怀疑虑,原来是要纪念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穆臻上校,也是我的上级。”露娜非常温和的笑,“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兽族指挥官。如果她还活着,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点点头。 露娜深深看着我,继续说:“至于这种裙子……她跟那个人交~合那天,穿的就是这样的裙子。” 她的话语太直接,我有些尴尬。 却听她继续说:“别误会,她当时不知道那个人已经结婚了。后来,她拒绝了他一起回帝都的要求,兽族的忠贞,不允许她成为情~妇,哪怕他是皇帝。 她终身没再见过他,但每年到了相识纪念日,她会穿上这条裙子,那样的她美极了。也许穆弦跟我同样印象深刻吧……看来他非常爱你。” 我心头一怔。 曾经我看到满柜子相同款式的裙子,只觉得心里发毛,以为穆弦有强迫症,一直都没敢问。没想到会有这样一段凄凉而倔强的爱情。 露娜的只言片语,令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粗壮狰狞的兽族女军官,穿着可笑的萝莉少女的裙子,站在窗前,年复一年沉默望着帝都的方向。 我忽然有点难过。原来穆弦的母亲,是这样傲骨铮铮却又一往情深的女人。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拒绝成为皇帝的情~妇?又有谁能为了一个人的忠贞,孤独终老? 穆弦让穿这种裙子,是希望我像他母亲一样,忠贞的对他? 我不由得看向前方广场上,穆弦cao纵的机甲一记重拳,对面的机甲轰然倒下了。 等他结束搏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跟露娜告别,上了飞机,离开机器人工厂。航行在渺渺夜色中,他开口了:“今天时间晚了。明天我们去看海伦尔要塞和宇宙年华柱。” 我点点头,犹豫片刻,直视着他:“穆弦,我想再买些衣服。” 他微微一怔,答道:“叫人送到家里。” 我摇头:“我想自己去选。” 他沉默片刻,点头。 飞机在空中转向,驶向市中心。我俩都没再说话。 我偷偷用余光瞥他。他出了一身汗,黑发湿漉漉贴着额头,衬衣也被汗湿了。以他的洁癖程度,应该很不舒服。没想到居然愿意忍着一身臭汗,马上陪我去买衣服。 其实我也有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听完露娜的话,我很为穆弦的母亲感动。 而穆弦对那条裙子的执着,也让我有些触动。不过他的做法,也显得有点孤僻阴郁。 我突然就想做点事,改变这种阴郁悲凉的做法和气氛,下意识就提出去买新的衣服。而且既然弄清楚了,他并不是控制欲大到连我的衣物都要决定,我当然不想每天穿同样的裙子。 我们在一座高大的商厦前降落。 在飞机上时,穆弦已经打电话给莫林,所以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商厦经理热情的迎了出来,把我们带到顶层。 面前是一间装饰辉煌、衣衫绚丽的大厅,一名中年女服务员恭敬的迎上来。 “这是帝都最著名的女装品牌。”经理殷勤的介绍,“其他女服务员已经回避了。殿下,请随意。” 穆弦点点头。我已经料到会这样,见怪不怪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把整个店逛了一圈,选好了几套。穆弦本来还一步不离跟着我,后来就坐在沙发上等了——看来占有欲再强的男人,都忍受不了女人逛街。 更衣室不是普通商场那种狭窄的四方格,而是间宽敞舒适的小屋,屋中间放着红色丝绒沙发,还有道精致的木质屏风。墙上镶嵌着巨大的穿衣镜。 我在屏风后换好衣服走出来。在镜前一照,还不错。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顾忌,我前后左右都照了照,挺满意。 在穆弦的地盘憋了很多天,头一次逛街买东西,颇有些久违的兴奋。我把所有衣服都试了一遍,最后是一件粉蓝色v领薄毛衣和深色齐踝长裙,很素净,上身也舒服,我很喜欢,忍不住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嗯,还不错。宝刀未老。” 正心满意足间,忽然听到身后“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后背一阵寒意。有人吗?我猛的转身—— 穆弦不知何时进来了,以标准军姿端坐在沙发上。暗色军装、墨色军靴、乌黑的发,净白的脸,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我松了口气,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只好礼节性的问:“你看行吗?” “非常漂亮。” 我被他说的脸上一热:“谢谢。” 他点点头,盯着我,轻声重复:“无与伦比的可爱。”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我有点尴尬了,低下头说:“我去把衣服换回来。”正要转身走回屏风后,忽然觉得刚刚好像瞄到,哪里有点不对。 我迟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他依旧冷着脸,是平日那副清俊英秀的冰山模样。只是脸颊上不知何时,浮现一抹淡淡的晕红。 而挺拔的鼻梁下,两点濡湿的鲜红色,正缓缓的淌下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你……流鼻血了?” 他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蹙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鼻子。 我没想到他也会有正常人的小毛病,走到他身边:“没事吧?” 他抬头看一眼我的脸,目光缓缓下移,像是完全凝滞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忽然,我听到“吧嗒、吧嗒”两声,两滴鲜血落在地面。 是他的鼻血流得更凶了。 我们同时看着地上,又同时抬头对视。他沉黑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窘迫,捂着鼻子淡淡道:“去换衣服。”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哦”了一声快步走到屏风后。 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明明穿着严实保守的长衣长裙,连肩膀都没露,他怎么就流鼻血了呢?可他刚才的表现,好像就是因为我。 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他清冷的表情和汹涌的鼻血,对比极为鲜明…… 越想越好笑,我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