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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云涌(十二)

    送走meimei端慧,朱睿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痛哭,父亲又作了什么,不过父母之间是没有事情这是能看的出来。至于端慧在京中,父母亲信中都备赞她辛苦持家,朱睿也不认为是端慧大惊小怪,夫妻间有一些事情,其实是别人看不出来也不能明白。

    比如和雪慧,朱睿就不想说也不想提。与朱睿一样心思的毅将军,虽然是不想说不想提,可是此时也得对着这不想说不想提的人来说话。

    进到房里就在床前坐下来的毅将军先去看过孩子,防哥儿睡在小木床上,眼睛闭着象是呼呼的样子,小脸儿上甚至有一丝笑意,身上盖着绣着福字的小包被。毅将军初当父亲,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欣喜,这是我儿子,长的很象我。

    再到房里来看没有出月子的顾冰晶,绣被中的顾冰晶当然是开心,不过也推毅将军外面去:“这房里你总睡着象什么。”

    “唉,我是不想睡这里,不过母亲知道了要说,母亲要我多陪你。”毅将军先叹一口气,再吩咐丫头们:“打水来,我洗洗要睡了。”

    提起来婆婆,顾冰晶只能是含笑,要说婆婆好不好,当然好,象是自认识就没有不好过,也有让人不舒服的地方都在背后,都是提出来自己都觉得说不出来的小事情。想一想两个丫头春轻和闲筝,顾冰晶有些黯然,看着毅将军高兴,问他道:“是怎么恼了你,我都不知道,你真的要把她们打发了?”

    毅将军重新开始不高兴,对着顾冰晶看一看,那面色就难看的很。顾冰晶噎了一下:“就说错了,你也不要这样摆脸色才是。”

    “我没有发落她们,还留在这院子里关着,就是等你出了月子再来和你说。”毅将军这样说完,看到小丫头把水打来,自去洗一洗再来时,顾冰晶变得沉默地多。有时候心思不是一下子可以拦下来,顾家的这两个丫头是费了一些功夫洗过脑教出来,相对于顾冰晶来说,她觉得是她的两个臂膀。

    毅将军睡下来,看一看顾冰晶还是想心事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近于生硬:“防哥儿满了月,就送到母亲房中去,父亲让你管家,你就跟着母亲后面好好学吧,不要惹她生气才是。”

    说到管家,顾冰晶当然高兴,大嫂是世子妃,可是不如自己留在京中常伴父母亲身边,不过顾冰晶有些犹豫:“我留在京里固然是好,可是离你远些。”

    “你当然不会长久在京里,三弟成了亲,应该是他和康宁在京里。”父亲没有说,毅将军也能猜得到,康宁长伴在长公主身边,父亲肯定是这样想。

    想想今天父亲交待朱闵:“管好自己妻子,”毅将军也先给了顾冰晶一句:“三弟成了亲,人人要让着康宁才是,她不好有三弟,还有父母亲呢,虽然是弟妹,也轮不到你来管她。你只让着她就行了。”

    这一点儿顾冰晶倒是早就想到了,低低答应一声,再道:“防哥儿给母亲吗?我第一个孩子,我想学着带呢。”

    “哼,”毅将军不是回答一声嗯,而是一声冷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转过脸来道:“我今天不在房中,说你让人去看过两个丫头了?”对着顾冰晶满面通红地面庞,毅将军不客气地道:“明儿我就喊人再打一顿去,你要我留着也行,我不能和你理论的事情,以后就有出气地人了。”

    顾冰晶这就哭起来:“人家是在月子里,你只是看着我的陪嫁丫头不顺眼睛。”冷笑一声地毅将军“虎”地一下子坐起来:“你知道是在月子里,你还哭什么,凡事自己不往好处想,还来和我理论。”然后瞪眼睛:“再哭给你一巴掌信不信。”

    转身往里的顾冰晶只是拭泪,房外值夜的mama听着不象,这就进来陪笑道:“小王爷请多多担待,王妃交待过,这是月子里呢,哭的多了可不好。”

    毅将军这才笑一声道:“我知道了,”mama走出去,毅将军再看看顾冰晶:“别哭了,母亲明儿要说呢。”然后嘀咕一句:“待你不好吗,你哭的是什么。”这就自己开始睡觉。

    睡着的顾冰晶从一年前的新婚几天的温存,到十月怀胎的思念和担心,这就突然面对着一面墙,有心哭几声,身边的这个人同新婚的时候象是两个人,而且再哭,mama要说自己不好,有一些事情,顾冰晶心里明白,只怕是得罪了公婆。

    想一想自成亲到生产到现在,公公婆婆对自己照顾不错,顾冰晶是心里说不出来的一种煎熬,说不上是羞愧说不上是明白哪里出错,就是抓不到搔不好的那种梗心的感觉。再看毅将军已经睡着,躺在这绣被里的顾冰晶大睁着眼睛睡不着。

    到了早上,毅将军起来出去,顾冰晶是夜半睡去也跟着醒来,小丫头佳珍看着一早众人都在梳洗,这就捡一个空儿装着问:“夫人要喝茶吗?”再就低声地回话:“春轻jiejie和闲筝jiejie让我来求夫人,说如果不好了,还回顾家去。”

    顾冰晶刚叹一口气,佳珍是难过地又加上一句:“她们挨了打关在空屋子里,身上伤也不给上药,哭着求我,夫人为她们想想办法才是。”

    “让她们先忍一时吧,”顾冰晶只能这样说一句,外面有脚步声进来,却是晴月进来,佳珍一看到就唬得面上变了色,顾冰晶略起一下声音道:“倒水来给我才是。”佳珍低下头从晴月身边走过去倒茶,晴月倒有些好笑,这小蹄子不过是说春轻和闲筝的事情,至于见到我就吓成这样。

    顾冰晶对着晴月是有些不自在,是毅将军让晴月进房里来侍候的,顾冰晶再一次面子被驳一下,只能忍着。一直到早饭后,顾冰晶先是说要睡觉,然后装作醒了喊一声自己的陪嫁丫头百合,这是另外两个陪过来的人。

    等到百合进来,顾冰晶才交待她:“回家里去告诉夫人,让她把春轻和闲筝接走吧。”自在睡在绣被中的顾冰晶想想这两个人在这夏天的天气关在空屋子里是不会冻到,只是身上打的有伤,夜里又有蚊虫叮咬,顾冰晶想一想就觉得心里难过。

    百合一听这话就唬的不行,这就跪到床前求告道:“回夫人,婢子是不敢去回这话,小王爷责打春轻和闲筝那天,是让这房里的人都去看着,他说以后有什么事情,不管大小他要知道他要答应才行。不然的话,比着春轻和闲筝不同,是要慢慢打死的。”

    眼睛这就吓出来的百命对着顾冰晶哭着不敢去,反而哭道:“小王爷说既陪过来就是这里的人,还说夫主为天,妻子为地,服侍小王爷的人要比服侍夫人的有体面些,要我们以后要敬着晴月和晴彩些才行。”

    百合只是哭:“夫人您又想作什么,好生生的难道不好,王爷和王妃待您不是不好,就是小王爷自回来总在您房中,婢子也是跟着您这几年,您自己不保重,这日子可怎么办?”顾冰晶这就气的手抖身颤,停了一会儿伏在枕上轻咳几声道:“你去吧,我知道了。”

    坐月子的人是不能生气,顾冰晶自己也明白,还是气的不行。气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是婆婆的声音,这才勉强换上笑容来,候着婆婆进来。

    妙姐儿先来看防哥儿,白白的面庞看着就心喜:“这象毅将军。”然后再来看的是顾冰晶,顾冰晶看着婆婆床前坐下来,和蔼可亲的一张面庞,突然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妙姐儿一迭连声地问起来,再就怒容满面,让人去:“喊毅将军来,一定是他做的好事情。”顾冰晶忍泪抽泣道:“不关他的事情,母亲不必喊他来。”

    妙姐儿这才开始劝顾冰晶:“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你来对我说,我一早听mama们说昨天他就把你惹哭了不是,快给我喊了来,我好好地问问他。”

    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毅将军喊了来,进来看到母亲是满面怒容,看到自己就要骂:“给你生了儿子,还有哪里不好,你要这样欺负她。月子里一出子又一出子的眼泪,你再这样,我喊你父亲来打你。”

    笑嘻嘻跪下来的毅将军道:“并没有欺负她,儿子昨天回来的晚,如何欺负的她,让她自己说出来不是。”

    妙姐儿板着脸看着儿子:“她的丫头不好,该打该骂你发落过了也就是了,关在那空屋子里做什么。”妙姐儿是没有想到毅将军会这样零碎折磨人的本事,皱眉看着儿子的妙姐儿也不至于对着儿子谈什么人权,不过也觉得过份:“你是想关一辈子吗?”

    当着母亲的面,毅将军毫不顾忌地瞪了顾冰晶一眼,抓住机会就乱学话。这一眼瞪的妙姐儿要大怒了:“我在这里你还这样,你眼里还有我吗?”

    房外的丫头听着王妃大怒:“请王爷来,看看王爷在这里,是不是他也敢这么样?”丫头们一阵乱跑,房中毅将军膝行两步到母亲身边:“母亲请息怒,您生气只管打儿子,儿子不在家,母亲诸多辛苦,这儿子回来了,儿子房里的事情不能再惹母亲生气。”

    “你,”妙姐儿是真的生气了,换了是一位正正规规的古代妇人,在这种时候觉得当着下人和媳妇的面不被儿子尊重,她也会生气,妙姐儿这气是一层一层顶起来的。

    先是顾冰晶哭,妙姐儿觉得离谱,坐月子的人生一个大胖孙子下来,有什么火气不能忍着,将军肚里能跑马不是,这就觉得不好。

    再就是打丫头,不好就打发了,摆在那里零碎着给人看,妙姐儿是知道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全部清一色的古人,可是母子一向情深,换了平时和儿子这样说话被驳倒也罢了,讨论事情还要允许人发言,只是此时妙姐儿是真的生了气,她看着自己的次子,这孩子嬉皮笑脸跪在自己面前,让自己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不过他顶撞母亲,今天是属实。

    沈王妃一迭连声的“请王爷来,”毅将军只是嬉皮士陪笑:“母亲打儿子几下也就是了。”顾冰晶在床上看着毅将军的笑脸再看看婆婆的怒容,心里只明白一件事情,这事情闹的有些大。

    先去请的人先回来,丫头进来怯生生回话:“王爷说,小夫妻间的事情,王妃不管的好。请王妃回房去。”顾冰晶听过一惊,婆婆在这里对自己还算是有所回护,公公这意思分明也是一个意思,不让婆婆管的意思。

    妙姐儿听过也心里拧起来,看着儿子在面前只是陪笑脸,这父子都不让我过问,妙姐儿坐在床前不走,只是催着人:“请王爷来,去请去。”

    锦帐中的顾冰晶接到毅将军冷冷的一记眼光,她再看婆婆已经动怒,再劝也不好劝了。毅将军再冷冷看一眼顾冰晶,继续对母亲道:“母亲不要生气,都是为着儿子房里的事情,才惹得母亲生气,儿子房里的事情儿子好好管才是。”

    只是怒容的妙姐儿一直坐在这里,只到外面有人回话:“王爷来了。”朱宣是不方便进到媳妇的睡卧之处,只在外面缓缓道:“是什么事情要我来,出来说。”

    妙姐儿这才站起来出去,对着朱宣是嗔怪的眼光只是装看不到,走过来道:“我说话呢,儿子说你来才听。”

    跟在后面出来的毅将军对上父亲的眼光这就一笑,重新跪到父母亲面前从容回父亲:“儿子房里的事情,由得儿子教导,母亲一向心善只是护短,回父亲,这说的不当听的,儿子情愿领打,不能从命。”

    朱宣哼一声:“你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这也罢了,”再看看妙姐儿更是责备:“我要是不来,你想在这里闹到几时,已经是成家的人,自己的事情以后自己管,你跟在后面能跟出来好?”这就负手往外面去:“跟我回去。”

    妙姐儿这就跟着出去,再看着儿子嘻嘻笑,也哼一声,这才跟在朱宣身后出来。毅将军听着母亲还在告状:“我说说呢,他就不听。”

    “那你就别说,他前面打仗呢,也等着你说说呢再拿主意?”朱宣携起妙姐儿的手:“你一出来就有事情。”

    站在廊上送父母的毅将军这就嘿嘿笑一下,再收起笑脸来,脸上就不是好声色了,先喊过晴月来:“好好的,提那两个小贱人做什么,是谁又提的影儿出来?”

    晴月跪下来推说:“不知道。”顾冰晶听着毅将军房外再问:“刚才谁到房中去过,”先是说出来百合,百合先跪下来就痛哭:“不是我说的,”

    顾冰晶听着外面又是百合一声痛呼,想来是毅将军又打了她,百合就源源本本地都说出来:“是夫人喊我去,让我回家去。”

    “哼!”毅将军听过以后,骂道:“以后有这些话,你早来告诉我。”然后还是继续追查:“没有人提怎么想起来她们,还有谁进房中的?”

    小丫头佳珍这就被说出来,毅将军喊人来:“送去给郡主,说她房中挑唆,二门上打二十板子撵出去吧。”受过晴彩气,得过春轻好处的小丫头佳珍一时不慎出于好心出于同情,这就成了倒霉人。

    房里的丫头看着佳珍被带出去,大家都不说话,只知道从此以后都不要去帮春轻和闲筝再带什么话,由得她们去才是。

    几个mama在房中劝着顾冰晶:“为着两个做错事的丫头就这样哭,王妃也动怒,王爷也来了,夫人这是自己不保重。如今生了儿子,正是喜欢的时候,为着丫头和小王爷生分,这说出去可就没理。再说王爷王妃多多疼爱,夫人这不是成了糊涂人?”

    顾冰晶哭了一会儿,想起来婆婆,从此以后只怕是有事情找婆婆也不灵,以前婆婆说话还有些效用,这就再也不成了。公公不让管,也是能听的一清二楚。

    携着妙姐儿走出来的朱宣把她送到院外:“进去吧,就出来也别再去了。”妙姐儿不乐意:“我要看孙子。”

    “有你看不过来的时候,你有四个儿子呢,到时候你要喊累别让人来找我。”朱宣拂一拂衣袖,打趣妙姐儿道:“儿子小夫妻的事情,你也去管,管不了就生气让我来,这是哪一门子的本事,让表哥好不笑话你才是。”

    妙姐儿也拂一拂衣袖说一句:“表哥的好儿子,”然后就转身进去,胖倌儿因回来拿东西,看到母亲回来,忙过来问:“我在父亲书房里听说母亲在同二哥生气,是为着什么,胖倌儿帮着评评理。”

    这就要笑的妙姐儿抚着胖倌儿进房里来,先看他手里的东西,鼓鼓的一个小包:“这又是给郭姑娘的?”妙姐儿先问自己的厨艺:“郭姑娘说好吃吧?”

    “好吃着呢,当然好吃,她都饿了两天了,”胖倌儿看看手里的小包:“郭将军把她关起来,不给她饭吃。”

    做母亲的掩口而笑,这是哪一门子的减肥法,胖倌儿和康宁当然是充当送吃的人。再来说刚才的事情,妙姐儿对着胖儿子骨嘟一下嘴:“你二哥,不听母亲的话。”

    “胖倌儿最听母亲的话,”胖倌儿听到一句半句地,这就要问一下:“以后胖倌儿的儿子,也是母亲给养吧。”争东西争到带孩子上面来,妙姐儿笑的花枝乱颤:“你要出去还不去,”等儿子出去,想想这话实在是好笑,妙姐儿一个人又坐着笑起来,毅将军从外面进了来。

    这里儿子哄母亲,哄上好一会儿,做母亲的只是生气,已经不生气了也要装生气:“母亲的脸面往哪里搁。”妙姐儿突然发现,对着儿子撒娇象是感觉也不错。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毅将军搔搔头,只能把实话说出来:“倒不是儿子不听您的,是父亲说过的有话。”

    妙姐儿只是不信:“你又乱编排,你父亲能说我什么,他只能说我好才是。”继续搔头的毅将军道:“父亲说,母亲心太软,有母亲在就管不好人。”

    这话有些小伤人,妙姐儿板起脸来,这话只能是朱宣说出来的,这就很是相信了,但是嘴里不承认:“我不相信,等晚上我问一问,果然是他说的,让他改了去。”

    小伤人的这一句话让妙姐儿在儿子走以后,在房里有些坐不住,出来在廊下看一回花,再想想朱宣这话,这是句实在的话,可是这样对着儿子说,以后做母亲的威严在哪里。

    本来就没有威严的妙姐儿因这句话而极其的想要找回自己的威严来,那就要先同朱宣来理论一下了。妙姐儿先让人书房里看一看去:“王爷在会什么人?”至少福慧是回来过了。

    回来的人说的话让妙姐儿惊奇一下:“是亲家老爷顾大人在书房里。”与朱宣多年夫妻可以说是较为了解的妙姐儿听过以后就不说话。顾冰晶和雪慧两个人一起动心思,朱宣从来表现的象是他不放在心上。战场上哗变的人都见过多少,那张二毛又升了职级,平时打交道的人这样的人也多如牛毛。

    可是妙姐儿和小王爷们都是心里明白,父亲不会喜欢,只会一直放在心里。现在这就要揭破了,妙姐儿没有问也可以猜出来,保不齐是朱宣请的顾大人上门,不然的话怎么就这么巧。

    书房中一对亲家谈话已近尾声,两个人都是面色肃然,朱宣冷冷淡淡:“媳妇是我家的人,不过等我来说话,大家都不好看。”

    顾大人从书房里出来以后,在心里觉得长女同她母亲一样都是不聪明的人。这就打马回家去,径直往顾夫人房中来。

    正在筹备午饭的顾夫人倒是欢欢喜喜迎上来:“老爷回来的正好,这就可以用午饭了。”顾大人只是不管不顾地往房里走,坐下来时听到“哒”地一声,这才注意手里的马鞭子还在自己手里,人是有些气糊涂了。

    他听了朱宣的话,气成这样的。顾大人把马鞭子往地下狠狠地一扔,把顾夫人又吓了一跳,也不悦地道:“到我房里来就是生气的不成?”

    顾大人抛出来的话把顾夫人也气到了,顾大人道:“你自己找气生也罢了,把我也扯进去了。再就是一句:“你生的好女儿。”

    “我女儿当然好,不好能嫁给小王爷,人都说闵将军生的好,我看还是女婿生的好。”顾夫人这就不冷不热抛一句过来,这亲事还是我自己弄到手的。

    顾大人再来一句:“你招的好女婿。”顾夫人手抚一下额角贴的一小块膏药,因贴近发际,倒不大容易看的出来,转是笑容可掬来气顾大人:“可不是好女婿,战场上也想着我有头疼的毛病儿,给我寻了这土方子来,这是心里有我。”

    女婿不止一个,顾冰雪也是今年成的亲,顾夫人来问顾大人:“您那老寒腿,一到冬天腿就疼,是哪一个女婿为你想着找医生来看的。”反正你别的女婿是没有毅将军跑的快。

    顾大人叹气道:“糊涂无知的妇人,”这话听的顾夫人大怒,只觉得心底里一口气就此堵住,她冷笑道:“老爷说的是,妇人不糊涂无知,可怎么由着别人哄呢。”年青的时候多少哄人的话儿,到如此都是空谈。这是每一家夫妻都有的事情。

    对着顾夫人的冷笑,顾大人觉得可笑:“你只哄人去,哄不来把我也带的一身不是,你倒来脾气了,你不要对着我只是说,你有这些话对着你那好亲家说去吧。”

    顾夫人故作不明白:“我有好些个亲家呢,嫁出去三个女儿,娶了一房媳妇,老爷说的是哪一个亲家。”

    “你亲生女儿的公公,你的好亲家,他今天让人请了我去,你想听听他说的是什么不想?”顾大人回想起来就来气,我这是嫁女儿,还是找气生。

    顾夫人这才稍稍正色些:“你说我听着呢,刚给他生一个大胖孙子,他生的哪门子的气。”顾大人这就把朱宣的话一一地学出来:“现在人证,两个陪嫁的丫头挑唆的话句句都在那里,王爷对我说,不必亲家费心想着我孙子怎么安置,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人,生下来孙子也是我的。我还没有老糊涂,由不得别人来插一脚。”

    边说边看着顾夫人惊在当地的顾大人有些得意上来:“你还有何可抵赖的,然后说你生的好女儿,是哪里待的不好,月子里自己不知道保养,成日价哭,王爷说他不明白哭为何来,才特意请了我去,让我说出来哪一些不好,他说哭坏了身子,也是他家的人。”

    窗户纸一下子捅开,顾夫人一想到毅将军并没有收到那封信,依然是嘴硬的:“那你应该问他才是,女儿现是他家的人,待的好为什么还要哭,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保养,再说了丫头们挑唆,女儿并没听不是,丫头们说一声屋顶子塌了,难道也能塌了不成,不好只管责罚就是,这又关你我何事,好没道理的人。”

    “嘿嘿”两声的顾大人觉得夫人应该是个女诸葛,不过只差一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诸葛亮肯定不是这样的。顾大人把这“棺材”就亮出来:“他这话把我羞的不行,象是他家里以后不和,都是我教的女儿不好。他手里有一封你给我安的铁证,还好他今天并没有拿出来,”现在冷笑的换了顾大人:“夫人,你以我的名义给女婿写的那封信,你还记得里面写的是什么吗?”

    大惊失色的顾夫人对那信中内容也记不大清楚了,这就回想一下:“不过是问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情,这信,”顾夫人惊的有些口吃:“信,信,难道不是别人伪造的,挑拨父子关系的也有?”

    成亲到今年,顾大人觉得夫人真的口舌可追苏秦,不过再好的口舌也不管用:“那信是你的好女婿从军中呈给他父亲的,他哄你说他没收到,糊涂无知妇人,你居然也相信。”顾大人越想越生气:“真是岂有此理,择嗣当择贤,他早早的订下来世子之子他也不怕后悔,一个取名贤,一个取名防,他在防备谁?”

    走到门口的顾大人回身一脚又踏进门里来,对着顾夫人是余怒尚在:“你吃过饭就去劝劝你的好女儿,让她不是说得出口的理由不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是自己的。”这就拂袖而去,嘴里再说一句:“糊涂无知妇人,真真可气也。”

    惊的不行的顾夫人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稳住身子,想想顾大人的话,毅将军一向孝顺,顾夫人怎么也不相信他能干得出来这件事情。。。。。。

    上午毅将军在房中发作过,公公过来把婆婆也说了一句,顾冰晶在锦帐里当然是又哭了一会儿。自此有些怕见到毅将军,好在毅将军先往母亲房中去,再就出去了。就没有进来。

    睡一觉起来的顾冰晶看看房中服侍的丫头,没有一个是自己的陪嫁丫头,除了百合还有一个,也被撵到房外不许进来。

    哪一家做媳妇的陪嫁人落到这样的待遇,顾冰晶只是灰心的不行,正灰心的时候,外面人问说,亲家夫人来了。顾夫人这就进来。

    先看到的就是顾冰晶睡在枕上,眼红肿着是有泪痕,用一个丝帕掩住口,看到母亲先就泪下不止,顾夫人在床前坐下来也是落泪:“我的儿,你快别哭了。你,”顾夫人自己哭起来:“你这是为着什么而哭?”

    身后跟来的一个媳妇子劝道:“夫人快别哭才是,老爷让夫人来看,原是劝着的,姑奶奶哭坏了身子,心里疼的还是夫人。”

    顾冰晶这才注意到这个媳妇子却不是跟顾夫人的人,却是顾大人的奶妈的媳妇,这是顾大人催着顾夫人下午来看,让这媳妇子跟着来的。就怕这母女两个人一见面,只怕要一起撞天屈。跟来一个人也就有劝的人。

    “我自明白,要你说话,”顾夫人吃了顾大人好些话,把气出在这媳妇子身上,再拉住顾冰晶的双手含泪道:“我的儿,你父亲为你吃了你公公好些话,你再不要哭了,哭坏了身子是自己的,你现在有儿子了,你好好养着才是,气坏了自己,高兴的是哪些人。”

    顾冰晶的眼泪就此止住,急忙问道:“是什么话?”顾夫人叹气道:“不说也罢,只是你别哭了,确定照料上也对你不错,比别人家里强好些呢,你做媳妇的人,只是哭,公婆心里当然是不舒服。”

    只是拉着顾夫人手追问的顾冰晶只是要听:“是什么话,是为着上午的事情?”这话一说出来,顾夫人也要追问女儿:“上午有什么事情?”这房里母女两个人一起只是追问对方:“是什么事情?”

    晴月和晴彩坐在外间只是互相看着,这顾家能出来春轻和闲筝那样的丫头,可想而知这位夫人管家与我们家里是不一样的,这位夫人其人也是有些糊涂的,来到就招人哭,她也不想着现在是在月子里。

    好不容易房中一阵说话声,顾夫人和顾冰晶把话都说清楚了,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吃惊的无可奈何。

    顾冰晶吃惊于公公早就知道,那今天上午不让婆婆管这房里的事情,是不是公公让毅将军发作在房里,至少毅将军在家人和妻子面前,他只向着家人。

    惊骇的顾夫人觉得这事情象是怎么都不对,自己的这一封信被朱宣拿住了理。这信打开来看字面是没有什么,可是只怕拉一个亲戚来都看的明白这是争嗣之意,不是要写出来这两个字人才能明白。

    然后就是两个丫头,顾冰晶想想又要伤心:“母亲带了去吧,母亲去找我婆婆,她还能护一些儿,她心最软,上午才听到这样折磨丫头她动了怒,就算是她,”顾冰晶想一想婆婆当然是听公公的,不过顾冰晶还是寄上几分的希望:“就算是她也对我不中意,也应该是怜惜的人才是。”妙姐儿一向就是怜惜人的一个人。

    顾夫人觉得女儿傻,就算是可以带走也不相信王爷这样数落顾大人,亲家母还和王爷对着呛。再说也不能带:“你父亲说,这两个丫头就是王府里送回去,也是打死。而且他不让我带,陪出来的丫头,又犯了错,我可怎么张得出口对你婆婆说。就是带回去也是没命了。”顾夫人这就又哭起来,引的顾冰晶也哭起来。

    房外丫头们回话道:“太夫人房里刘mama来了。”刘mama已经是老态龙钟,不过说话还是清楚的。进来就是气派不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笑来:“太夫人让我来送东西呢,说亲家太太来了我才进来行个礼儿。有句话儿我要说了,亲家太太也是上年纪的人,就是夫人哭泣也是不允许的,怎么倒陪着哭起来了,这就不应该了,这就不应该了呀。”

    顾夫人平白被刘mama又是一顿说,这气只能堆在心里,太夫人房中的一位mama,一看就是上了年纪嘴碎的人,顾夫人只能道:“你说的是,我几天没有见她,我高兴的。”再对女儿道:“你也不许哭了,不过就是几天没来,看你高兴的这个劲儿。”

    刘mama犹是口中说着:“夫人是明白人,小王爷有不好,往王妃面前太夫人面前说去。。。。。。”这样说着才慢慢走出去。

    看着这样一位上了年纪的mama来罗嗦,顾家跟来的人也要提醒一下顾夫人,顾夫人此时之灰心比着顾冰晶刚才之灰心更甚,她拭了泪也不许顾冰晶再哭,只是还有些含悲:“可怜两个丫头,可怜我的儿,”顾夫人在心里想,这才有了孩子就不得丈夫欢心,这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正想着不得欢心,毅将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岳母来了,”然后是打门帘子的声音,毅将军笑容满面进了来,顾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好女婿,立即怒容满面:“你还认得我是岳母?”只是想着那封信,顾夫人这就要来火。

    行礼的毅将军道:“小婿有几个胆子,敢怠慢岳母,”直起身来往顾冰晶脸上看一看,毅将军往房外相请顾夫人:“岳母与冰晶几天没见,这就喜泪不断,只是mama们冰晶不能哭才是,请岳母房外坐一会儿才是。”

    “我是要往外面坐去,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顾夫人怒气冲冲往外面去,身后是顾冰晶无奈地喊了一声:“母亲,”母亲不管不顾只是要发作毅将军,顾冰晶这两天是明白不少,毅将军转过脸儿来要找人出气。

    倚着枕头在锦帐中的顾冰晶侧耳听着外面声音,毅将军就差冲着自己发脾气了,想来出了月子,他也能干得出来。

    房外的顾夫人胸中有气冲牛斗之气,对着跪在面前一脸笑容的毅将军道:“你还好意思笑,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道明白来。”

    毅将军依然是笑容不改道:“岳母是让我说实话呢,还是说不实的话?”顾夫人也大怒了:“实话又是如何,不实又是如何?”顾冰晶听着母亲这样的怒声,更是暗暗着急。到这个时候,顾冰晶心里才闪过一句话来,丈夫那笑嘻嘻的一张脸,对上他这两天的动作,可算是一个笑面虎了。

    外面毅将军从容不迫地对着顾夫人道:“说实话呢,就是冰晶产下一子,念她辛苦,我不在京里相伴也有责任,以前的事情这就丢开,我父亲对我兄弟四人有言在先,兄弟相争提头去见。

    小婿不愿提头见父亲,以后冰晶再有糊涂心思,只能寻几位不糊涂的人了。”

    顾冰晶在房中听着,颇为痛苦地伏在枕上,这是坐月子吗?顾夫人咬着银牙道:“你。。。。。。。”毅将军再道:“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岳母要说不实的话。。。。。。”桌子上“啪”一声响,顾夫人拍案而起,手指着毅将军:“你,你。。。。。。”

    “母亲,”顾冰晶扶着丫头的手,从房中走出来,痛苦地道:“您,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看我才是。”

    顾夫人和毅将军一起道:“谁让你起来的,快进去。”顾夫人只是可怜女儿出来相劝,毅将军虽然是跪在岳母面前,却是喝斥丫头:“糊涂东西,谁让你们扶出来的。”气势相较之下,这不是顾夫人的家,当然她是没有气势。

    只是站着的顾冰晶对顾夫人道:“母亲您回去,我才进去。”站起来也很是难过的顾夫人怒目看着毅将军,再看看披衣起来的顾冰晶杨柳枝儿一样的身子,指着毅将军怒骂一声:“你这是逼我女儿的命了,我怎么找了你这样的女婿?”

    这就转身带着人匆匆而去,毅将军送出院外,一面在道:“岳母息怒才是,并没有对她半点儿不好。”院门外走来一个人,却是沈王妃相请的人:“听说亲家太太到了,王妃说看过二夫人,请房里坐坐才是。”

    “我要家去,改日再来拜会吧。”顾夫人又气又恼,本来是来劝人的,这下子变成火上浇油,她此时心情也确定无法去见亲家母,这就回一句就带着人走开。

    房中的顾冰晶重回到帐中睡着,有心要哭,又怕毅将军一会儿进来不依,正想着,毅将军走进来,命丫头们都出去,房中只余下夫妻两个人人。

    只是一个人面对毅将军的顾冰晶有些胆怯的,她只垂下眼帘听毅将军坐在床前说话。毅将军长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家里哪一点儿对你不好,你坐月子这样哭,让人知道是说你不好,还是说家里人不好?”

    顾冰晶到此时,只是低低地“嗯”一声,表示听到了。毅将军再接着道:“以前事情这就不究,以后再有,你自己想去。打了你的丫头你就慌了,我还没打你呢,你哭什么。”然后想想也很生气的毅将军冷冷道:“今天我给你立规矩,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许往母亲面前告状去,不许往岳父母面前学去,你有什么糊涂心思,先来对我说,我不怪你。再只是乱商议,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眼泪重新涌出来的顾冰晶带着哭腔“嗯”了一声,毅将军伸出手臂把她抱入怀中,揉着怀里香软的身子低声道:“别哭了,是我不在你身边,我要是在你身边,只怕又好些。”

    这就痛哭的顾冰晶搂着毅将军的脖子,失声哭起来。房中响起来防哥儿的哇哇大哭声,这哭声才把母亲的哭声给盖下去。奶妈丫头一起过来检视着,却原来是溺了。

    在房中的妙姐儿接到人回话,说顾夫人发怒就此离去。端慧郡主怪母亲:“知道在生气,还请她作什么?”

    “礼多人不怪不是,”妙姐儿对着女儿这样说一句,扶一下怀里的福慧,此时带着两个女儿在房里吃西瓜,看着福慧抱着一块西瓜啃的汁水滴在自己身上,取出丝帕来给福慧擦一擦满是西瓜水的小脸,再看看衣服笑一笑:“这衣服染了只怕不能洗。”

    福慧郡主抬起头象是听明白了一样一笑,丢下手中这块,又取了一块坐在母亲怀里吃起来,依然就是不抬脑袋吃的汁水往下滴。看的端慧郡主骇然:“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子吗?”福慧把头上的钗环也摇的歪了,晃着小脑袋啃的很是欢快。只是jiejie被她吓到了。

    “你小时候才不这样,你小时候只滴你父亲身上。”妙姐儿这就要说女儿一句了,不是想母亲也想父亲。端慧郡主只是对着福慧看,格格笑起来:“妈你看,福慧居然会吐瓜子儿呢。”

    一个黑黑的西瓜子儿吐在地上,福慧郡主找到一个好玩地事情,从嘴里又是一个吐得远些,妙姐儿看着皱眉:“不许吐这么远,”展开手掌来接那小嘴里的西瓜子儿,福慧郡主躲猫猫一样摇摇头,再用力一吐,吐到一旁的地上,这才仰起脸来一笑,脸上又是汁水淋漓。

    “你父亲呀,”妙姐儿想想朱宣不让自己管儿子的事情,对着端慧郡主刚这样说一句,再就道:“对你说也没有用。”

    端慧郡主只是笑:“没用母亲说说也有人听不是,不过我也觉得母亲不要管。母亲又不是那恶婆婆,我们家里也没有恶大姑子恶小姑子,只是哭什么。”妙姐儿哼一声:“真是你父亲的女儿。”

    然后再来回端慧郡主:“雪慧是下个月要进京呢,你先把房子收拾好了吧,都是为着你成亲,慌里慌忙的往京里赶,唉,我对你大哥说,贤哥儿小呢,虽说是坐船,还是不来的好。你大哥必不依,说你成亲,雪慧要到才是。”

    “这事儿也怪我,她为什么要赶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呢。”端慧郡主这话又招来母亲的一个白眼儿,端慧郡主让母亲不必白眼儿自己:“母亲只看着福慧吧,看看这榻前,这一会儿吐的都是瓜子儿。”

    福慧郡主以此为乐,不吃西瓜只咬下来吐瓜子儿,吐过了就自己笑,妙姐儿跟在后面对女儿擦,把西瓜从她小手上拿下来,再命丫头们打水来:“给郡主洗一洗去,看看这一身衣服跟西瓜汁子里面拧出来的一样。”

    晚上告诉朱宣,是朱宣夜里回来以后:“你女儿学会新的淘气了。”朱宣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跟着你,都是长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