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神所不容
“我说，绿野桑——”扎着白色小辫子的少年挡在绿野的作为前面，懒懒地倚在了桌子边上，“很勤奋好学哦。” 刚刚从不二那里回到座位上的少女微微一笑，面色平静温婉：“谢谢夸奖，仁王君。” “噗哩，事实而已，事实而已。”仁王单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另一只手随意摆了摆，“说起来，我也有好多问题没有听懂，绿野桑给我讲讲呗？” “仁王君说笑了。”绿野千鹤漫不经心地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东西，“仁王君的成绩一向很好。千鹤在国中的时候就常常在成绩榜上前面看到仁王君的名字。”绿野国中也是立海大的，当然和网球部正选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班。 “被这么夸奖还真是惭愧啊，皮哟~不过千鹤桑的成绩也一直很好呢。”少年俊美邪魅的脸庞忽然凑近了女孩，换来后者皱着眉将身体带着椅子向后退了退：“仁王君和我有熟到可以用名字进行称呼的地步吗？” “哎呀，千鹤桑还真是冷淡呢。我们好歹也是这么久的同学了哟。”少年的笑容里一点点漾开意味不明的东西，“现在的副部长也姓绿野，这样多好区分，不是吗？” 绿野深蓝的眼瞳闪了闪，卷翘的长睫毛遮住了幽深的瞳仁：“那么——仁王君请便吧。” “这样就对了嘛。”白发少年的表情分外无辜，“我可是，很、想、和、千、鹤、桑、保、持、良、好、关、系、的、呢~千鹤桑，也一定这么想吧。” 绿野顿了顿，抬起头，少年维持着微微俯下身凝视她的姿势，俊秀带点顽劣笑意的脸上那双五十度偏绿的碧蓝色双眼明亮又慑人。 ……真明显，语气里的警告。 绿野忽然扬起一个笑容，不是惯常温柔淑女的笑容，灿烂得生生有些诡异：“抱歉啊，仁王君，我不和神所不容的人交朋友。” 神所不容？ 仁王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刹。 面前的少女带着彻底撕开了温柔的、尖锐无比的恶意笑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爱上同性，仁王君，这是罪孽。神不会宽恕你，最完美的世界里，不会接纳你。” 那眼神里偏执的光生生让仁王背后一凉。努力握拳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与理智，少年却依旧压制不住心底汹涌而来的怒火与愤恨，无法抑制地……想要让她也体会到同样的痛。用仅剩的力量最大程度地克制着自己，少年压低了声线逼近了她：“那还真抱歉，千鹤桑，你所一直注视着的不二，也是一样。” . 与此同时。 “绿野千鹤吗？”幸村慢慢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柳生。” “不用谢，幸村君。”紫发的绅士站得笔挺，“她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幸村皱了皱眉：“你说的，诡异的感觉我没有发现。周助应该也没有，不然他会和我说。” “的确不容易察觉。坦白说，如果不是第一天她见到不二君时的反应太过强烈，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后来她也一直看起来很普通，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早晨部活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她的确有些不对劲。” “……我会小心的。”幸村点头，伸手拍了拍柳生的肩，“辛苦了，之后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好的。我也只是提个醒而已。很可能只是错觉。”柳生微微放下心来。一般而言，幸村有了警惕的情况下，很难想象有什么人有本事伤害到他。 ——但这个时候，少年们还不知道，只是在“一般”的、“正常”的情况下，保持警惕的他们没有谁可以伤到。但很多时候，有的人是“不一般”的，而少年们还没有成熟到那样的地步。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混乱。 . ……果然啊。 其实……有所预感了不是吗…… 不二君……你也被邪恶的人所蛊惑了吗？ 【不可以的不二君，天使，是纯白的呐。】 【玷污完美的世界的，就应该遭到放逐。】 【所有伤害到你的美好的，都应该被处罚】 【千鹤会保护你。】 【一个一个的。】 【……从我们所在的完美的王国里……】 【……驱逐。】 . “怎么了，雅治？”柳生回来的时候仁王正坐在座位上发呆，但整个人显得有些……黯淡？至少，柳生确信自己出去找幸村之前还不是这样的。那么——是和绿野的交流中出了什么问题？ 柳生有点紧张——那个女生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暗恋不二的腼腆学生，但他实在没办法忽略记忆里绿野第一次看见不二时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让他哪怕之后找不到绿野有什么问题也没办法放松警惕。“雅治，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一贯绅士的柳生也无法维持自己良好的敬称习惯了。 “啊？嗯？没什么。”仁王被柳生的急切从发呆中唤醒，甩了甩头，懒洋洋地露出个笑容，“噗哩，我能有什么事？毕竟只是个纤弱的女孩子，虽然性格有点诡异。——刚刚上了两节无趣的课很困而已。” 仁王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确太过随意自然。饶是柳生也生不出什么怀疑，于是只是随手在这家伙肩上拍了下：“上课前先休息一下吧，大不了中午午休跑去睡一会儿。” “好呀，比吕要不要和我一起想办法跑去医务室？如果开出假条不上下午第一节就太美好了。” “仁王君你还是好好听课比较好。有时间想东想西，不如把刚布置的功课做一做。” “比吕你可真无趣啊……” 白毛狐狸洒然地摊着手，和柳生嬉笑了几局，然后注视着某人放心走回自己座位的背影，一张有点玩世不恭的脸忽然沉默下来。 ……不想告诉他。 不想告诉他绿野那一句话忽然给自己带来的……无谓的伤心。 明明早就想好的。在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有怎样的异议和阻碍。 ——却还是被那个少女诅咒一般的“神所不容”、“这是罪孽”狠狠地击中了胸口。 多可笑不是吗，明明知道那个女生十之八九不怀好意，也清楚她说出这句话很可能目的在于刺激自己。但清楚是一码事，可以不在意，又是另一码事。 带着恶意的，冰凉诡异的语气。 ——爱上同性，仁王君，这是罪孽。神不会宽恕你，最完美的世界里，不会接纳你。 无可避免的，被那深刻的冷笑般的嘲弄与讽刺诅咒所袭击了。即便早就有准备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世界所传达的，恶意和嘲弄。 ——哪怕明知道那是故意的。 ……但是，但是啊……却偏偏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好像只是噩梦的开端，预示着什么不详的事件。好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的一刹那，而这个诡异微笑的少女传达了来自神明的诅咒。 . 噗哩……呵呵，自己在瞎想什么呢。 可怕的是明明知道是瞎想也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些，却还是会……避免不了地忽然开始担心未来。 绿野只是用最尖锐惨烈的方式打破了他自欺欺人的，现状下的幸福。 他觉得惶惑。 也看到了柳生潜藏的对他的担忧。 然而不能说，不能告诉比吕啊…… 当初是自己把他拖下水的，自己硬拉着他走到这个地步，背离了所谓“正常人”的路径。又……怎么可以再给他增加困扰呢…… 要相信自己，相信比吕的。以后……对，以后，等到成年了，上大学了，慢慢来解决这个问题，不会有事的呐…… . 这个时候的仁王还不知道。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猝不及防，不是所有以为的以后，都真的可以按部就班地抵达希望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