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昨日之日不可留

    “啊，好无聊啊，妈你就让我出院呗……”

    “无聊就乖乖呆着，什么时候出院医生说了算！”

    安河县第一人民医院，某个洁白的病房内，林曦两只手扯着她妈的胳膊摇晃，可怜兮兮的撒着娇，就差没满床打滚了。

    虽然她穿着白色病服，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榻上的样子格外的娇弱，格外惹人爱怜，可惜面对的人是她妈。陈珍没好气的敲敲她的小脑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卖萌攻势。

    “哦……”

    林曦瘪瘪小嘴，仰面便倒，乌黑的发丝铺了一床，仿似一朵幽黑的睡莲。

    看着她苦兮兮还有些苍白的小脸蛋，陈珍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脑海里昨天的记忆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昨天她听闻有学生跳楼，可是急得够呛，和林海赶到现场后，事情已经发生并结束了。然后惊恐地发现跳楼的人是自己班上的李小霞，人倒是被救下来了，虽然痴痴呆呆的，手脚似乎都擦破了皮，但看起来好歹没什么事。

    但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又更加惊恐地发现救人的居然是自己的乖女儿——当时林曦坐地吐血的情形就别提了，反正俩口子好悬没当场晕过去。

    清醒过来后，叫了救护车，把林曦和李小霞两人火速送往医院。

    李小霞全程被林曦护在怀抱里，又身娇体小的，即使在地上滚了几圈，却只有手肘膝盖之类暴露在外的关节和肌肤轻微擦伤。该说是奇迹呢，还是林曦把她保护得太好呢，总之除此之外，毛都没伤着一根。

    只上了些药水处理，昨天下午就被她接到学校通知赶过来的父亲接走了。

    而林曦的伤势。她连连咳血的情景看起来很可怕，就像身患绝症的韩剧女主角马上就要螺旋上天面见思密达一样，可把林海陈珍两口子吓得天都快塌了，以至于前往医院的途中陈珍一直抱着林曦在抹泪，而林海也一路沉默着强忍悲伤还得安慰她。

    但事实上，林曦咳了几咳后，在救护车来之前就没再吐血了。送到医院后，经医生和仪器检查诊断，也惊奇地发现只是胸腔内部和支气管毛细管大量破裂出血，而不是内脏破碎之类恐怖的原因。

    询问了详细的情况，医生表示只是由于落地的时候背部先着地，即使二楼并不高，又利用前冲的动能抵消了大部分坠落的重力，但仍然因为承受了大部分重量，所以胸腔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才会这样，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还赞叹式地夸奖林曦身体素质的强悍，表示一般人抱着个跳楼的人掉到地上，纵使不当场挂掉半身不遂都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一个奇迹！”医生最后下了结论。

    感谢它瞄的奇迹，最终的结果是手术都不用做，只是吃了几片药，打了几瓶点滴，再留院观察观察即可。

    但正因为如此，看见林曦没多少大碍，林海还好，一方面肯定了她救人的行为，一方面又批评了她的冲动，对于男人而言，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都是细节而已，无须多在意。

    陈珍就不一样了，见义勇为确实值得赞赏——嗯，假如是发生在毫无干系的陌生人身上。但放到自家孩子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况且没听医生说吗，这是个奇迹！奇迹！只要过程中有那么一点点偏差……陈珍想想都不寒而栗，后怕不已。

    所以她就气哼哼的没给林曦好脸色看，即使照顾起来无微不至。就像现在，距离昨天事情发生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多时间，林曦其实好的差不多了，中午检查的结果显示的也是如此。

    她呆在病房内躺了昨天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还要加上今天到下午的时间，感觉身上都快长毛了，可闲得发慌。数次提议要出院，都被陈珍无情挡了回来。

    林曦可不敢忤逆明显正当气头的母上大人，慈爱的父亲大人已经换班回去了，可没人帮忙抵挡怒火。躺在床上滚了几滚，实在无事可做，就捡起几根长发在手指上绕起圈圈来。

    脑袋中也在反思昨天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了。现在想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当时大约是脑神经坏掉了，居然就敢那么不管不顾地跳出去救人，做出三流热血网文里脑残主角一般的举动来。

    热血的确是够热血的，但万一没接住反而搭上自己买一送一双双魂赴黄泉咋办呢？就算接住了万一人还是没救着反而自己也香消玉损咋办呢？怎么看都是这样那样的可能性比较高吧，哪个作者真敢这么写，都等不到隔夜就绝对会被人一拥而上吐槽到死啊……

    而这种主角往往刚得到力量就暴发户似的膨胀，貌似也充满了各种各样强烈的既视感啊，林曦想了想不禁泪目，这不就是她自己么（体质 15，智慧 15）？不由深深警醒，这次能平安无事真是无比幸运，搞得她都怀疑是不是有谁帮忙开挂了（大雾2333），但下一次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哦不，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美好的白洞的明天在等待，可不能自己作死。

    话是这么说，对于救下李小霞这件事情她并不觉得后悔，恰恰相反，要是见死不救才会后悔终生。所幸一切都是昨日之事，已经过去了，生活又回归到了它原本平静的轨道。

    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比如手机响了，正按下接听键的某位母后大人啦，母后大人啦还有母后大人啦——之所以强调三遍，是因为事态很严重，母后很生气，林曦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也不折磨自己头发了，屏息静气，悄悄缩了缩脖子。

    但她这样浑身犯规的挂逼到哪都是金光闪闪的存在，哪能逃脱得了陈珍的视线。只见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温柔地注视着林曦，然后果断而坚决地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冷冷道：“谢谢你的来电，我们林曦还小，不需要，再见！”

    也不管电话那头“陈老师，再商量商量嘛，喂喂，等等……”的大呼小叫，就决然挂断，对林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晃了晃手机，顺便把别人的话语化为己用，柔声道：“小曦曦，今天第五个电话了哦，要不咱们娘俩再商量商量？”

    咦咦，我滴妈诶，虽然你笑得这么善良，这么好看，但你背后的黑气是个啥，都快化成实质烧破次元壁了啊喂……林曦猛地打了个寒颤，死命摇头干笑：“还是不要商量了哈哈，妈你拿主意就好，我都听你的哈哈哈……”

    陈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放下手机，继续研究她带来的教案去了。林曦像是逃过一劫，偷偷松了口气，心里却既有些头疼，又不免有些窃窃私喜，两者的原因都是同一个，就蕴藏在刚刚打过来的那通电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