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 赎罪
淳于氏所有的希望都在高辰书身上,高辰书只是残了腿,又不是不能传宗接代,虽然他屡次说想要出家为僧,但只要他一天没有落发剃度,淳于氏就仍有希望。 这会儿听到高辰书竟然剃度了,淳于氏哪儿还顾及得了高安荣? 她朝着高辰书的院子里奔。 从一大早就觉得被触了霉头的高安荣也只能咬了咬牙,同样跑往高辰书的院子。 郭嬷嬷通知得及时,高辰书的头发并没有完全绞完。如果他拿的是剪子,那恐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头短刺了。 “书儿!” 淳于氏惊恐地抢上前去,顾不得旁的,伸手就去夺高辰书手中的破瓷碗。 高辰书也没挣扎,倒是乖乖的就让淳于氏将他手中的危险物给拿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呀!” 淳于氏简直要哭出声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这般轻易毁坏?!” 高辰书面上仍是淡淡的样子,回答道:“俗物而已,留之无用。” “书儿!” 淳于氏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你这样,让母亲可怎么活啊!母亲可就只剩下你一个指望了……” 高辰书淡笑道:“母亲能做到很多人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情,又何需指望别人?” 淳于氏擦泪的手一顿。 郭嬷嬷见机忙上前劝道:“二爷,今后可不好做这样的事情啊!那破瓷碗拿着多危险?要是不小心割破了身上哪儿,侯爷和夫人可是要伤心坏的。眼瞧着年节了,二爷可要多体谅体谅侯爷和夫人的心,莫要让侯府里再添寒霜了。” “这天儿也够冷了,书儿你怎么还这般伤母亲的心呐……”淳于氏捶着胸哽咽哭道:“你这般做。让母亲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的功夫,后赶来的高安荣也到了。 一眼瞧见次子头上的头发参差不齐,地上也几堆长发,高安荣顿时气不打不出来。 “都是孽子,都是孽子!” 高安荣指着高辰书怒道:“你是不是想出家?是不是想出家!我就成全你,你给我滚!都给我滚!!!” “侯爷!” 淳于氏从来没有和高安荣大喊大叫过。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出声道:“复儿惹恼了你,你对他发火他没反应,你也不能将气撒在书儿身上!书儿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他腿废了,他每日这般要死要活要出家,他就占理了!” 高安荣到底也是武将出身,身上还是有那么几分血气。在他眼中,敢和他争锋相对对着干的高辰复,虽然不孝。但到底还是让他十分看得起的。而高辰书这样受了点儿挫折,这都一年多了还不能转换回心情来的,在他看来那可就是相当的懦弱。 更有现在高辰书闹着绞发要出家的事情,高安荣是打心眼儿里觉得这儿子是废了,没指望了。 高安荣这样一想,又看到淳于氏这般护子,一腔愤怒顿时喷向了淳于氏。 “都是你!慈母多败儿,你硬生生地把你儿子给变成了一个懦夫!从前只知道让他读书读书。什么才情诗书,满腹经纶……都是些狗屁!读了一肚子书。遇到点儿事儿就成了个怂货!关将军刮骨疗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呢!不过就是残了腿,好歹命还留着,他就这样寻死觅活一天到晚正经事儿不做只知道让父母双亲cao心,这就是他读了十几年书读出来的‘孝道’!” 高安荣一口气指着淳于氏骂了一通,骂完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一屋子的下人奴仆都跪了下来。 侯爷对夫人发火。侯府这是要变天啊…… 淳于氏也愣住了。 嫁给高安荣近二十载,淳于氏自以为将高安荣了解得清清楚楚。他的脾气和为人淳于氏一直以为自己摸得透透的。 可是现在呢?高安荣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儿给她这个侯府女主人难堪! 错愕之后,淳于氏心里陡然泛起了怨气。 她认为,高安荣会这样对她和高辰书母子俩,无非就是因为高辰复回来了。乔姨娘那个贱人还给他又生了一个儿子。 他不指着书儿给他养老送终,所以他能这般随意辱骂他们母子俩了。 淳于氏心里的怨气顿时也汹涌了起来。 她咬了咬牙,在那一刻竟然生出了想要让高安荣死的想法。 郭嬷嬷伸手碰了碰淳于氏,淳于氏方才回过神来。 想法终究是想法。 高安荣现在还不能死。 他不能死在高辰复前头。 淳于氏压下心里狂涌的怒气,但现在的她也没有那个心力要去乞求高安荣的“原谅”。 她默默地抱住高辰书的头,让郭嬷嬷取梳篦来,她要给高辰书梳理梳理头发。 高辰书却推开了她。 “父亲,母亲。” 高安荣那一番骂语似乎并没有撼动高辰书的情绪,高辰书始终一脸平静。 他淡淡地开口说道:“昨夜大哥已回,父亲母亲身边又有乔姨娘所生幼弟,长大后自也能侍候二老。我欲出家,心意已决,希望父亲母亲成全。” “我不同意!” 淳于氏顿时尖声道:“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淳于氏一向以“温婉”、“柔顺”等形象示人,能让她一反常态,也的确是因为高辰书这一请求太惊世骇俗。 侯府嫡子竟要出家,传出话去,不知会让多少人议论纷纷。 但高辰书只有一句。 “我心意已决。” 话音一落,高辰书索性盘腿坐了起来,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淳于氏心中大恸,双手下了死劲儿去抓高辰书的双手,不让他将手合十。 “书儿!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淳于氏涕泗横流。原本都还好好的,她也在慢慢劝,想着总能把儿子给劝回正途上去,可谁知道儿子竟然突然下了决心…… 高辰书静静地望着她。 淳于氏望进了儿子的眼里,她只觉得儿子好像把她的所有一切都给看清了,在儿子的注视之下。她仿佛无所遁形,过往他所做过的一切事情,好像历历在目一般。 淳于氏猛地抱住高辰书,心里的恐慌无止境地蔓延开来。 她觉得……儿子好像真的离她越来越远…… “母亲……”高辰书低声在淳于氏耳边说道:“让儿子,去代您赎罪吧。” 淳于氏面如金纸,顿时觉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 离开兰陵侯府的高辰复带着邬八月坐进了马车。 他抱着她,两个人静静地相依着,很久都没说话。 马蹄声嗒嗒地响着。 邬八月知道,邬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她想提前通知邬家的人。但是她找不到理由来解释皇上要办邬家的原因。 告诉家人太后和祖父私通吗? 那恐怕皇上只是想要让邬家完全落败,也会让邬家被满门抄斩。 她内心煎熬着。 她想要救邬家一命。 怎么才能救邬家呢…… 邬八月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痒,又痛,可却毫无办法,烧得她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皇上要邬家的命啊!皇上要邬家的命啊! 邬八月紧紧闭了眼睛,想起已过世的段氏。 祖母,你要是仍旧在世。要怎么办呢…… 邬家咬了咬唇,忽然脑中却灵光一闪。 她猛地坐了起来。 太过突然。连行进中的马车都晃了一下。 “怎么了?” 高辰复忙关切地朝她望了过去。 邬八月深吸一口气,双眼亮晶晶的。 “邬家……邬家还有一块,当年太祖皇帝赏赐给太爷爷的免死金牌!” 邬八月声调高昂地道了一句,忙捂住嘴,兴奋地道:“邬家还有免死金牌,金牌我收着。我、我可以用金牌向皇上提一个请求,我可以保邬家不死!” 高辰复眼中的情绪有些松动。 “皇上要动邬家,不可能牵扯上太后。想要撬动整个邬家,那必然是大案要案,但也必须有一个证据充分的事件。免死金牌、免死金牌可以饶邬家一死。邬家、邬家的人都可以只为区区平民,放在台面上的事情,皇上他不……” “啪”的一声,邬八月话还没说完,马车似乎被什么给撞了一下,邬八月太兴奋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身形,顿时撞了上去。 “呀……” 她忙捂住头,微恼道:“怎么回事?” 高辰复拉住她,掀开纱帘责问道:“怎么赶车的?” 马车却停了下来,周武看向高辰复,目光有些惊疑不定。 高辰复心口一顿。 嘈杂的禁卫军过街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里,高辰复摆了摆手,周武忙让开位置。 只见一列列禁卫军持刀拿戟,从容有序地朝着与他们相同的方向小跑而去,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方才使得街面变得挤了很多,马儿受了些惊,偏了道,撞到了旁边的摊贩上。 “怎么回事?” 高辰复沉声问了一句,仿佛是应和他的反问似的,一禁卫军小队队手拿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喊道:“辅国公邬国梁意图谋反,与邬昭仪里应外合欲弑君扶持五皇子即位,圣上有令,围困辅国公府,彻查此事,皇差办案,尔等让道!静!” 高辰复脸上顿时一凛,回头望去,邬八月面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