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冷的二十天熬了过去，山雪融化，露出土黄的大地，当树枝上冒出第一颗新芽时，春节到了， 春节是卫良乃至周边数国最重要的节日，为了辞旧迎新，达官贵人们往往前往庙宇为下一年祈福，而穷人们也得做准备祈求风调雨顺， 天还未亮，梁婶子就张罗着大家都起了床， “叶子，你把后院扫干净，灰尘多久撒些水，” “诶，”梁叶抓着比他人高得多的笤帚，连连点头， 梁婶子自己也拿着笤帚，衣袖都卷了起来， 今天是扫房屋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忙活着打扫屋子打扫，房子破烂不要紧，但重在干净， 张青在柴棚，仔仔细细的把散落在外面的柴禾堆整齐，梁家最值钱的两只鸡就在她脚边啄啄唧唧， ‘嗒’的一声，一个木盆被扔在她跟前，“去打些水来，”梁桩在张青后面命令道， 懒人又犯懒劲了， 张青俯身捡起木盆，抬步就往外走， “回来把水倒桶里，多来回几次，装满，”梁桩对她喊，“我说你听见没有，”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沉默瘦小的背影， 今天井边打水的队伍可长了， 从村头硬是排到石大树家门口，张青还未到，就听到石婆娘的大声叫唤，“起开些，起开些，别把我家门挡着了，春节快到了啊，晦气着呢，” 石婆娘踩着凳子，在她家木门上贴吉祥纸，这穷乡僻壤的，不像城里弄些门联，灯笼，一来他们没有钱，二来谁来帮他们做呀， 唯一的先生黄夫子早就回镇上自己家里了， 张青一走过来，所有打水的村民皆对她行注目礼，议论纷纷， 在这样的‘瞩目’中，张青眉头都不变一下，相当淡定的从队尾从到队头，接着走上了山， 徒留后面一众人的惊讶， 她厌烦等待， 在弗伦叶，有谁敢怠慢尊敬的莫卡，所以审判者眼界较高，俗称小傲气，不过藏得比较深， 山上清澈的山溪源源不断的往下流淌，张青不懂为什么人类有现成的水源不用，要拥挤在一起， 她也不想想自己在山里走的是什么路，正常人会敢像她这样么， 走到溪边，张青没有立刻舀水，而是拿着水盆好好打量了一番，接着转身找了一颗枯木， 就着旁边尖锐的石块硬是挖出了一个更大的木盆，也可以说是木桶， 来回几趟，就为了装这么一点液体， 张青不想做太多无用劳动，尽管她现在所做的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意义， 张青脱下了鞋，学着梁婶子把裤腿卷起来，以前她每次湿哒哒脏兮兮的回来，梁婶子都要抱着她哭，为她的傻哭 她讨厌人类的哭泣，听起来令她心神不定，无法安心思考， 张青抬起木桶，直接踏进溪水里， 说是溪水，可水也深过了张青的半腰，她的裤子还是湿了，她把木桶贴着山壁，双手撑住，顺着流下的小瀑布全都灌进了木桶里，没一会儿，水就装满了，她自己基本上也被水溅了透湿，尤其是脸上的灶灰，和水混在一起，成了一条一条的黑印，白一块，黑一块， 于是等她走回村里，自然又被嘲笑了，不过最惹眼的是她抱着的大木桶，装了满满一桶水的大木桶， 从崎岖的山上下来，一直到梁家，没有一滴水荡出来， 布置任务的梁桩再一次目瞪口呆，他摸着光滑的水桶壁，呆愣的问张青，“这是你做的桶？” 镇上的木匠师傅也不一定做这么好，再说这样一个大桶得多少钱啊， 梁桩叫来媳妇儿子，夫妻俩又是对张青的‘手艺’好一番惊叹，梁叶的反应倒很正常，小男孩心里已经认定张青是神仙了，神仙不应该无所不能么， 不过这并不是张青的什么特异功能，她无非遵循莫卡谨慎认真的准则，做事细致罢了，哪怕一个木桶，也要凿出完美来， “以后让她多做几个，我拿到镇上去卖…，”梁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婶子手肘一拐，“羞不羞，一个大男人总指望着小丫头，咱家的柴禾都是她捡的，重活她也帮忙，你是要累死她吗，” 春节快到了，梁桩心情好，不和梁婶子计较，“我也只是说说，说还不让人说了，” 第二天，沐浴日， 两个大人先洗好了，接着是两个孩子，男孩为先，张青在最后， 小板凳摆在院子中间，木盆里冒着徐徐热气，是梁婶子刚烧的热水， “青姐，快来洗头，要不水就凉了，” 梁叶把张青拉出屋，张青方才透过窗子旁观了梁叶洗澡的全过程，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伪神仙看光了， 所以张青知道他们要对自己清理污垢， 她不反对， 因为若干天前她从自己头发里发现了好几种寄生生物， 没有生物敢寄生在莫卡身体上，但她悲惨的成了人类，连寄生物种都骑到了她头上， 梁婶子解开张青的发髻，她的头发看起来缠绕在一起，乱糟糟的，可以手指一划，就全都散开了，顺的不可思议， 张青低下头，完全顺从梁婶子，梁婶子从一旁的锅里舀起一碗谷子水，倒在张青头上， 梁家穷，用不起皂角，更不提见都没见过的猪苓了， 张青不吭气，梁婶子手也没准，谷子水流进张青鼻子里，嘴巴里，换做其他孩子早就呛到要哭了， 说起来这是张青到古代后，第一次正式的洗头， 等洗好，梁婶子为她擦干脸和脖子，又为她梳顺头发，冬日暖阳下，黑发白肤的小女孩，看呆了梁叶和梁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