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有周静在，周梁姐和周山的矛盾更加不可调和，这是第二天，梁婶子把周静送回周家，并且与夫妻俩劝谈大半天后才明白的，

    而且回来的梁婶子告诉梁桩，

    周家想把周静送养给他们家，作梁叶的媳妇，

    梁桩吃惊，“不行，不行，我们家哪里还有钱粮再养一个娃，”

    “梁翠和周山愿意把他们家今春一半的粮食给咱们，”

    “那也不行，”梁桩皱眉，“凭什么他家要送姑娘，我们就必须接，”

    “阿静可怜，在家娘不亲，爹不爱，”和当初对张青一样，梁婶子同情心又泛滥了，而且这回还不是赔本的买卖，周家要出粮食，

    “以后村里有谁家不要孩子，我们家是不是都要收着，”梁桩口气一下子提高，“早知道要养这多姑娘，我当初就不该送走闺女，”

    梁桩对周家的做法说不出的反感，他本是好逸恶劳爱享受的人，别家的闲事少管，要不是梁翠是梁桩远房亲戚，他才不准周静在自个家带大半个月，现在看他们家好糊弄，直接把孩子彻底丢过来，

    梁桩越想心里越怄，骨子里的反逆情绪高涨，

    “不是你非要叶子上学堂吗，读书读书，把孩子的手读残不说，闺女也没了，”被丈夫吼，梁婶子竟倔了一次，没有低头依顺，

    因为送梁秀做童养媳的决定，梁婶子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这么心善的妇人，对张青都尽心尽力，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到别家做牛做马，

    可当时梁桩不干活，只靠她，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又一门心的要让梁叶去学堂，

    不卖女儿哪里凑得出那么多钱粮给私塾，

    梁秀走的那天，梁婶子哭了一宿，

    可换回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儿子的右手硬生生的被那天杀的黄夫子打坏了，现在农活不能干，书也不能读，

    梁婶子的伤心被梁桩勾起来，当场落泪，

    在梁秀这件事上，梁桩理亏，梁婶子的眼泪让他也说不出狠话，他垂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给梁叶找媳妇也要看他同不同意，”梁桩让步了，毕竟周家也给钱给粮，单凭这一点，梁桩的态度也不会太强硬，

    梁婶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叶子那么小，懂什么，阿静陪着他当玩伴，等孩子长大，如果喜欢阿静，就让他娶了她，不喜欢，我们就帮阿静找一个好人家，”

    梁桩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还是问问孩子的意思，”毕竟梁叶右手残疾，不能干重活，将来也不好找媳妇，

    周静年纪虽小，模样憨实可爱，梁叶要娶她，也不委屈，

    在儿子的婚事上，梁家夫妻比较开明，没有一手包办梁叶的婚姻，还给了他选择自由权，

    于是梁婶子真去问了梁叶的意思，

    小男孩馒头咬了一半，硬是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呛到，馒头屑卡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

    唾沫液飞溅到张青只揪了一小块的馒头上，张青缓缓放下小馒头，不吃了，

    梁婶子为孩子又是拍背，又是喂水，

    梁叶这才恢复过来，不过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呛到，还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有媳妇儿羞的，

    “我不想娶阿静，”梁叶皱着鼻子，“她是阿全的meimei，也是我的meimei，”

    “不是非娶她，我们把她接到我们家陪你，替你换衣，为你倒水，……现在春忙，她还能帮衬我洗衣服做饭，……”梁婶子把周静做童养媳的好处给梁叶一一列举，

    女儿家本来就要做这些，以前梁秀在家便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张青，

    让她洗一大家子的衣服，帮梁叶倒洗脚水？

    她大概早就卷铺盖走人，待在深山老林里，养神养气去了，

    梁叶却看了自若的张青一眼，“那青姐呢，”家里就两个屋，两张床，阿静一来，青姐就要睡地下，

    小男孩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婶子这些天cao心周家的事，都没顾上张青，张青又天天早出晚归，比他们大人还忙，他们也就餐饭时候能看到这孩子，

    “我赶明儿找木匠再打一张床，”梁桩却先于梁婶子说，“摆在堂屋里，她进出也方便，”

    张青对梁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梁桩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帮手，尽管先前他死活不同意抚养张青，

    梁桩这么说，梁叶才放心，也同意周静成为自己的童养媳，在一个六岁的孩子心里，童养媳就如梁婶子说的那样，是一个玩伴，伺候自己的玩伴，

    梁叶还不懂媳妇意味着什么，

    张青始终低头，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坑坑洼洼的虫洞上，

    一天之后，周静成为梁家童养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笑梁家走运，小残疾白捡一个媳妇，

    有人指责周家不是东西，为儿子，气恨姑娘，又打又骂，

    不论如何，周静还是被周梁姐送了过来，来的时候，周梁姐手里还提着两大包的玉米和高粱米，堆在梁家的破院子里还是颇有看相的，

    “以后阿静都跟着你们过，你们要怎么对她都可以，”周静怯生生的站在周梁姐后面，和母亲还隔着半步的距离，不敢靠近，脸上的伤两天的时间已经沉积下来，成了紫黑的疤印，没有药得很长一段时间才好得了，

    周梁姐侧身伸手，把周静往梁婶子这边一推，孩子像浮萍，站都站不稳当，幸好梁婶子扶住了她，

    “你不应该这样对孩子，”梁婶子温和的语气里也有了斥责，

    周梁姐这段日子何尝好过，在夫家看婆婆嫂子的脸色，在娘家看爹娘哥哥的脸色，

    儿子也见不到，丈夫又是一副鬼样子，想和离谈何容易，她还要不要这十里八乡过下去了，

    她只得把气都撒在周静身上，

    “反正她和我们家没关系，”周梁姐看也不看周静，尽管她的心也疼，“这些是我们家最后一点存粮，等有了收成，我再给你送来，”

    周梁姐说完转身就走，周静眼泪刷的掉下来，“娘，”孩子呜咽着声音叫她，

    周梁姐脚步顿了顿，又突然加大步子，走得更快了，任由周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张青背着柴禾回来，迎面对上周梁姐，她看到她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