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死不休（修－III）
项颂对老者的话语不敢有半分违拗，于是乖乖坐下，不敢稍动，生怕影响到老者的练功从而惨遭不测。在修士的眼里，凡夫俗子不过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只需伸出一根小小的指头，就能将它碾为齑粉。 鹅毛般的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项颂的头上、身上、脸上和睫毛上，很快就糊住了他的双眼。透过雪花，项颂朦胧地看到老者盘膝而坐，双掌相合置于胸口，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地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淡淡白气，但见白气在他脑袋周围盘旋，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他的面目都遮没了，跟着只听得他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 老者和项颂一样，曝身于山野之中，空中雪花飞舞，地面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可奇怪的是，他周围方圆三尺之内却是一片雪花也无，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枯黄的马鞭草，如一块色彩斑斓的地毡。 从老者的口音之中，项颂早就听出他就是夜未央，待看到他头发灰白，面目清癯，不过是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不免有些失望，实在难以将他和刚才那位叱咤风云视死如归傲笑群雄的人物联系起来，此时见他练功所发出来的异象，不禁暗暗咋舌，同时又心生羡慕，希望自己也能修炼成如此高深的功法，接着又惴惴不安，不知接下来老者会怎样对待自己，是以表面虽然平静不动声色，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淡了，只见那老者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待得白雾吸尽，那老者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对项颂道：“起来罢。” 项颂端坐于地，不敢稍动，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此时听闻老者叫自己起身，双手一撑，却一跤摔倒在雪地上，原来是手脚麻木，全身已被冻僵，挣扎了几下，这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将糊在双眼上的积雪抹去，只觉眼前一亮，跟着一惊：站在自己眼前的分明是一个青衫书生，轻袍缓带，神情潇洒，长相儒雅，哪里有半点先前那个浑身破烂血迹斑斑枯瘦如柴的老者身影？ “后生小辈项颂拜前辈！”项颂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跟着磕了几个响头，把面前的积雪磕出了一个深坑，“恭喜前辈神功练成，从此天下无敌。” “起来罢！”夜未央伸出手抓住了项颂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向他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突然，项颂只觉脉门上一热，一股热流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的冲向他的心口，直达下腹丹田，吓了一跳，以为夜未央要取自己性命，不由得魂飞魄散，全身瘫软，一声“前辈饶命！”刚要出口，丹田热流已然退却，这才明白夜未央不过是在试探自己修为的深浅，自己会错了意，不由得面红耳赤。 夜未央对项颂凝视了片刻，淡淡道，“在这荒山野岭和你相遇，也算是有缘，只可惜你资质平庸，虽有灵根，却是伪灵根，就算勉强能进入到炼气期，修炼的速度也会很慢，甚至徒劳无功，浪费时间。我看你最好还是从我这里拿些钱，下山去好好享受一下世俗的快乐罢！” 项颂虽不懂灵根为何物，但由此明白了各大修仙门派把自己拒于门外的原因，也知道夜未央的话等于是把自己的修仙之途堵死了，幸运之门才刚刚在自己面前打开，又如此迅速地关闭，让人情何以堪？ “我……我不要钱。”夜未央的话无疑如晴天霹雳，把项颂震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说道，“我……我……想要修仙功法，请前辈成全！”说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非是我出尔反尔，实在……实在是你的资质太过平庸，传你修仙功法，其实是误你前程……”夜未央看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的项颂，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也罢，我就传你一套修仙功法吧！” 项颂一听，大喜过望，立即站起身来，重又跪倒在地，口称“弟子项颂拜见师尊！”说罢，就要磕头，只感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硬生生将自己托了起来，这头，竟是磕不下去。 “你送我灵药，我送你功法，咱俩扯平，从今往后，互不亏欠，再无牵扯。”夜未央淡淡道，“至于你能否修炼成功，那得看你的造化，也和我无关。你可记住了？” “是，师尊！”项颂回道。 夜未央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就要发作，项颂只觉后颈一凉，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夜未央眼中精光慢慢淡了下去，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说一次：你和我无任何师承关系，不准叫我师傅！”夜未央冷冷道。 “是，前辈！”项颂忙改口应道。 “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听好了！”夜未央冷冷道，“所有内容我只念一次，你若记不住，也只能怨你自己命当如此。” “多谢前辈教晦！”项颂恭恭敬敬地回道，“晚辈准备好了！” 夜未央不再答话，盘膝而坐，闭上双眼缓缓念了起来，项颂一见，忙跟着盘膝而坐，闭上双目，用心聆听起来： 初打坐，练静动，全身内外要放松。 二目垂帘守祖窍，舌闭天池津自生。 深细长匀调呼吸，心定念止是正功。 身心两忘万籁寂，形神俱妙乐在中。 掐子午，除杂念，祖炁修足玄关现。 脸似蚁爬丹田暖，口满津液要吞咽。 下座拂面舒筋气，浑身上下搓一遍。 筑基炼己全赖此，静极而动一阳现。 ………… 从此已得天上宝，神炁合一了大还。 男子马阴女缩乳，返老还童寿延年。 夜未央念得极慢，每念一字，项颂心中便跟着重复一声。 这篇功法分十三节，全文共一千六百六十四字，夜未央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念完，项颂心神合一，竟然一字不漏地全部记住了，复述得一字不差。 “很好，很好！可惜，可惜！”夜未央见项颂竟然能复述得一字不差，禁不住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手掌一翻，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带鞘长剑，递给项颂，道，“这把长剑，虽不是什么神兵仙器，但也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自然不在话下，你今后修炼或许用得作，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长剑三尺左右，剑鞘黑黝黝的看不出是金是铁。剑未出鞘，却透着阵阵寒意。 项颂忙双手接过长剑，跟着道了一声谢。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这就下山去罢！”夜未央说着，朝项颂挥了挥手。 “前辈……”项颂正要回话，就听耳边响起了一声幽怨的叹息：“此刻下山，已然晚矣。” 说话声中，只见一道光亮自天际飞来，瞬间就到了跟前，照亮了整个山野，一位身着蓝袍神彩飞扬身高数丈的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站在了对面的山峰上，双手背在身后，如岳峙渊渟。 “你来得也太晚了吧？”夜未央头也未抬，“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不晚，刚好赶上斩草除根。”蓝袍男子说完，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如雷，把项颂的耳朵震得生痛。 “你且站到一边去，看我如何收拾这个伪君子。”夜未央说着，衣袖一挥，将项颂送到了悬崖下刚才挖药草的地方，顺手一挥，衣袖朝对面山峰上的蓝袍男子扫去，风云雷动，将蓝袍男子的光芒包裹起来，项颂眼着一片漆黑，只听得风声呼呼，剑声隐隐。 “夜未央，纳命来！”猛地里，光芒复盛，照得山野一片通明，只见蓝袍男子跃在半空，手中长剑迎风而长，片刻之间长成了一把数十丈长的巨剑，朝夜未央劈面砍去，夜未央举剑一格，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两人身子都是一晃，脚下的山峰裂开了数道缝隙，碎石纷飞，落在四周“啪啪”直响。 蓝袍男子见剑被夜未央格住，手腕一翻，改直劈为横扫，夜未央手腕一沉，又将来剑挡住……两人动作越来越快，到最后，只听剑声不断，两团黑影在飞速地盘旋，如一阵小小的旋风从数个山峰之间刮过，天空中碎石飞溅，烟尘弥漫，光亮明灭……最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雪花飘落在地的“沙沙”声。 周围的几个山峰已被削平，飞舞的尘埃落定之后，猛然光亮了许多，项颂看到夜未央卧倒在地一动不动，蓝袍男子恢复了正常的身高，手拄宝剑，正步履蹒跚地向他走去，不觉大吃一惊，翻身而起，抽出宝剑疾冲而去。 “螳臂挡车，真是不自量力！”蓝袍男子见项颂拔剑冲来，微微一笑，举起手中宝剑直朝项颂劈去，猛然，只见一道红光快如闪电直奔蓝袍男子前额，一透而过，蓝袍男子闷哼一声，仰面一跤摔倒在地，却是夜未央在关键时刻放出暗器将之击倒，救了项颂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