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捉迷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中，只有一道道雕塑般的人影，挤满了整个竞技场。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着眼，瞭望着，倾听着，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后，到来了。 那被期待已久的阳光，以及，阳光，所撕裂出的结局。 薄暮的光，使劲地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过，赶到擂台之上，仿佛是想用这最后的光明，将那滚滚烟尘驱散，去勾勒，胜利者的身影。 于是，被勾勒出来了，那道缓步而出的身影。 伴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紫色华芒。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一如，那抹轻笑般，让人意外。 “你是第一个摸到本候……替身的人。作为杂碎而言，还算是个不错的惊喜。” 空气，缓缓变得透明。 阳光中，慢慢显露出来的，是一张倨傲到，令人厌恶的脸庞。 而此时此刻，这张不可一世的脸庞上，更是带了一丝厌恶般的嘲讽。 “呵，那还是很荣幸呢，作为第一个送你惊喜的人。” 淡淡的声音，淡淡的轻笑。 缓缓起身的少年，一把将手中已然成为废渣的傀儡扔到一边，仰头间，却是同样淡然的表情。 “不过，要说惊喜的话，我倒觉得有比替身更加合适的存在。” 银色的眸，微微地半眯着，直直地朝着对方望去。 那里，那张倨傲的面颊上，一道若有若无的殷红，缓缓渗出。 然后，终于在一瞬间，撕裂。 痛楚，伴着鲜血流淌而出，让那嘴角的弧度，忽地化作了抽搐。 抬手间，迅速地抹向脸颊，入眼处，却是一抹温热的殷红。 倨傲的表情，瞬间凝固。 连带着，那诡异的刹那。 “哈哈，哈哈哈……” 忽如其来的笑声，将那眼眸，都挤得重新眯了起来。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很好，很好！” 脸庞，依旧是波澜不兴，但风间扬羽的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明明是趁其不备，一鼓作气地将对方按在了地上，可是当那股力量刚刚涌出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握在手中的不是皮肤与骨骼的触感，而是，冰冷的钢铁。 那即使是被按在地上摩擦，也不过是多出几道火花来的倔强存在。 而作为原本目标的对手，则早已金蝉脱壳，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一如，此时此刻。 人影，忽地开始模糊。 连带着，那同样模糊的阴厉表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么作为回礼，本候便送你一个，更大的惊喜吧！” 狂笑声中，模糊的表情，瞬间散去。 转眼间，化做一张，巧笑嫣然的俏脸。 虽然，不如初见时的那般明媚，但依旧算得上整洁的女仆装，却昭示着对方那依旧续存的战斗力。 而且，这战力，还在提升！ 修长的指甲，锋利的腕刃，还有那从膝盖中顶出的尖锐钢刺，原本就冷冰冰的身躯，似乎显得，更加冰冷了一般。 明明是微笑着，可是一股寒意，却依旧毫无阻挡地，朝着风间扬羽涌来。 不是一道，而是，一片。 原本被刚才的冲击波散乱地推倒在地机械女仆们，忽地一个个重新站立起来。 就像是某部丧尸片中的恐怖场景，让主角那个那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重新开始绷紧。 连带着，那道身躯。 银芒，一闪而过。 风间扬羽，迅速地掠出。 在那个奇怪的阵型，重新完成之前。 虽然对于那种奇门遁甲有着浓厚的兴趣，若换做平时的话，或许可以好好研究一番，但果然，在这种对决的时刻，好奇心，总还是得适当的屈服于现实。 毕竟，现实的诡谲，丝毫不比那未知的神秘来得苍白。 苍白的，永远都只有可能是人的内心，或者，面颊。 观众席上，原本一脸忿忿的少女，早已脸色惨白，当那七十一道流光，伴着寒芒，不断地冲向那道银白身影之时。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便是那些寒芒总是稍稍差了那么几分，险之又险地，贴着那银白衣衫掠过。 就像是一场，用生命与鲜血演绎的舞蹈，在薄暮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片太过惊艳的璀璨。 刺目的反光，不时地闪烁着，让观众台上的人群，看不清那擂台上的真相。 但这似乎毫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呐喊声，惊叫声，感叹声，催促声……热烈的喧嚣，此起彼伏，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拉拉队，用自己所有的热情，为那场中的舞者喝彩。 然而，喧嚣与热情，总是观众的，风间扬羽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什么都不想听到。 澄澈的眼眸中，只有同样澄澈的目光。 那一刻，他心如止水。 他的眼中，只有那锐利的寒光，他的耳畔，只有那刺耳的呼啸。 而他的身影，则在那寒光与呼啸中游离。 足够的速度，避免了那诡异的阵型成型，但那一道道冰冷彻骨又杀气弥漫的攻击，却丝毫不比刚才懈怠，应该说，比刚才更加激进了些。 毕竟，已经开始不顾及同伴了。 利爪，撕裂了同伴的衣裙，刚锥，刺破了同伴的肌肤，至于那不时弹射而出的暗器，则更加毫不留情地，没入了其他同伴的体内。 但，一切，都毫无意义，攻击也好，误伤也罢，甚至是连风间扬羽那不断咆哮着紫电，都只是将对方暂麻痹一下而已。 短暂的停滞之后，则是愈加疯狂的进攻。 “碰！” 狠狠地一掌将一团雷光印入对方体内，风间扬羽转身间，一脚将后面的身影踢开。 银芒闪烁间，又继续朝着下一道身影掠去。 一道，接着一道；一位，接着一位。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不断地打倒了一个又一个，但那一张张微笑着的脸庞，却仿佛幽灵一般，徘徊不散。 倒了又起，起了又倒，不知疲倦。 果然，这种东西，不彻底破坏的话，是完全没有效果的么…… 狠狠地一咬牙，快速咏唱，迅速地在脑海中完成。 雷光吞吐间，是一抹，炽热的火球。 风间扬羽，终究还是选择了同时使用两种魔法。 就像一开始，尝试使用“风火连弹”一般。 只是，那雷光与火球，还来不及炫耀一下自己的璀璨身姿，就被狠狠地，拍在了一张微笑的脸庞之上。 虽然，是蛮可爱的啦，但果然，那种冰冷的触感，还是不怎么好呢…… 所以，就让我把它，焐得赤热一些吧！ 双手，猛地用力。 机械女仆，微微一滞。 脸庞，迅速坍塌，连带着整个身影，都开始融化起来。 转眼间，便瘫软下去。 不复再起。 然而，还没等风间扬羽喘一口气，身后，锐利的风声，便紧追而至。 伴着，一声戏谑般的轻笑。 “哦？终于开始辣手摧花了么？可惜，我们王家的花，可都是霸王花！” 话音未落，那原本瘫软下去身影，忽地重新开始站起。 转身间，一张狂傲的脸庞，已然迫近。 然后，在风间扬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触达。 触到了，那刺目的寒芒，在落日斜晖的照耀下，狠狠地捅向了风间扬羽，捅向了，那银色的衣衫。 “滋……” 一时间，火花飞溅。 小腹，有一道灼热迅速地侵入，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推力。 但风间扬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的欢快笑容。 面对着，那份阴沉的微笑，绽放开来。 两张笑脸，相互对视着，怀着，各自的喜悦。 然后，分开。 “碰！” 一声闷响，紫色的身影，狠狠地撞在地板之上，深陷下去。 只是，还没等他起来，一道银芒，忽地从天而降。 恍若一颗流星，笔直地朝下坠落。 “轰！” 一时间，烟尘四起。 烟尘中，却是一阵奇异的笑声。 “没想到，同样的错误，竟然会犯两次。看来，是本候太抬举你了。” 狂傲，蔑视，带着，清脆的音色。 明明是毫无停顿的一句话，却仿佛是用了无数道声带，合力拼凑出来一般。 笑声，就这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如，那密密麻麻的身影。 风间扬羽，微微一愣，忽地，有些窒息。 烟尘散尽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朝着他包抄而来的，不是一个个机械女仆，而是，一道道紫色的身影。 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自信，同样的嘲讽。 那一刻，风间扬羽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傀儡术。 果然，傀儡这种东西，终究不过是木偶而已。只要不把真正的cao纵者找出来狠狠地殴打到他神志不清，那他手上的丝线，便永远都不会停止舞动。那么，自己的身边，便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敌人。 于是，游戏开始转变，不是老鹰捉小鸡，而是，化作了捉迷藏。 从闪躲，变成抓捕，从唯一的小鸡，变作那寻找唯一的鬼的猎手。 可是，到底，在哪里？究竟哪一个傀儡，才是真正的本尊？ 眼前，是那不断涌来的人影。 每一个，都悍不畏死，每一个，都以命相搏。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勇气，果然…… 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家伙！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丝亮光。 风间扬羽，迅速地迷上眼眸。 面对着，那依旧凌厉的攻击。 心念之力，在一瞬间铺展。 就像流水缓缓躺过空间。 那一刻，他看到了，那一股股，涌动的气流，那一记记刁钻的攻击，还有那一道道，前赴后继的身影。 可是，可是那家伙，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到底在哪里！ 到底是哪一个，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到底是哪一个，才是那躲藏在暗处的鬼！ 没有，哪里没有……哪里都是一样的气息，一样的波澜不惊……甚至是连那冰冷的感觉，都一模一样。 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然后，猛地一颤。 如果，捉迷藏的时候，一直都无法找到对方的话，除了猎手太过愚钝，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在擂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