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相忘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叶逍的眼睛很深，如幽深的寒潭，极目望去，亦是无尽地。 同时，他的眼神很亮，亮到照出心中原本的晦暗。 巴山。 巴山剑派。 曾一度在川蜀大地富有盛名，先天高手数十名，暗中掌控数部的资源，其门派上任掌门青叶真人更是龙国武林数一数二的大宗师，威名震四方。 在心上人再三央求上，叶逍还是登上巴山剑派的山门，所为的，便是挑战巴山第一高手，青叶真人。 而叶逍当时，不过才半只脚踏入宗师门槛。 但他没有害怕。 一点也没有。 前夜，星月璀璨。 巴山剑派的客房内，叶逍静等青叶真人出关，澄澈的眼眸却一直盯着对面的丽人，一刻也未停息，尽管看不到面貌。 贤惠的妻子拨动着巴山剑派差人送来故意刁难的白蜡烛，借着火机的光芒看清了一切。 “嘻！这种古式蜡烛，烛芯藏于蜡中，需得剪掉。还好我带了剪刀。” 妻子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把剪刀，很顺利地剪开一部分白蜡烛，上端露出一根细小的白芯，用火机一点就着了。 烛光照亮了互相凝视的两人，不知怎么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润在心房上。 “老公，下雨了！这让人家想起唐代李商隐的《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呃错了，只是人家一人剪的，算不得共剪，嘻嘻！” 佳人的呢语让叶逍心中亮起了一线光明，柔和而温暖。 “夜已深了，我们先入睡吧！” 说罢，两人沉沉睡去。 是日，“逍遥剑侠”叶逍决战巴山剑派上代掌门“青叶真人”，观战者如潮涌。 逍遥剑侠，临阵破境，成就一代剑宗！ 三十招后，一剑挑飞青叶真人宝剑，胜！ 自此，“逍遥剑宗”名传江湖，威震武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必再想，也不必去想。 叶逍回过神来，已不再忆，只是看到对面的红衣佳人点亮一抹烛光后，心中总有一丝抹不掉的心酸。 “我感觉，好像喜欢上你了。” 出乎意料地，宁嫣并没有作小女儿姿态，而是大胆承认了内心。 美人撩动不经意间垂在额心的青丝，一股幽香飘出，青年平凡的脸庞增添了些许红润。 “我……”叶逍嗫嚅，想说又不知说些什么。以住的冷静沉着，在这一刻，全都化为无言的沉默。 “扑哧！这还是那个高深莫测的公子吗？咯咯！” 宁嫣笑靥如画，一双美眸却紧紧盯着对面的平凡青年。 “我需要，一个答案！” 答案？ 叶逍突然一笑。到这时，他已明了，心中淡淡的感觉，不过是未萌芽的种子，只消掐灭其中生机即可。 “你我原是主仆，现是朋友，还要什么答案！” 说“朋友”都有些牵强，叶逍与宁嫣，只是存着相互利用的心思罢了。 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异态，却只是山间的雾，风一吹，就消散了。 哪还有甚么“真情”？ 可宁嫣不干。 “朋友？难道只是朋友么？”宁嫣的心中很痛苦，比有人拿着刀子扎进心里传来“咯嚓咯嚓”的响声还要痛千万倍。 好不容易从过去走到现在，却只得了这么一个答案。 “你我相处连一月都没有，何谈情这个字。何况双方的目的都很明确，只是相互利用罢了。这朋友二字，都名不副实。” 叶逍淡漠的话语传入宁嫣耳畔，竟“哗啦啦”地泪水直流。 她哭了。 “一切如梦幻泡影，皆是虚妄。” 毫无疑问地再补上一刀，泣水的泪如珍珠一般晶莹剔透，在青石打造的地板上溅起一道又一道水花。 “嘤嘤嘤嘤嘤嘤嘤！” 凄苦又响亮的声音传到庭院里，不断在夏夜的空气中回荡，将凉风都逼退。 锵！ 寒光一闪，一柄剑身阔大遍布猛兽花纹的宝剑应声而出，向大堂冲去。刚关上的红云木门都在剑风中摇摇欲坠，发生“扑愣扑愣”的怪音。 “关山，住剑！” 另一位黑甲将军连忙夺下大宝剑，令关山大为光火。 “横岳，你怎么阻止本将。你没听到，那混蛋小子竟敢把公主殿下弄哭了！老子不一剑劈了他才怪！” 关山欲夺横岳手中之剑，却被剑身横击甲胄，震退数步。 “你这样用剑，还没将那小子斩了，就先闯了大祸！” 关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待本将手持战枪，去剁了那小贼！” 横岳一愣：“你这种脑子，是怎么修到如今的境界的！城先生，也就你能劝说这厮了！” 白袍中年靠近关山，在他耳边述言：“……” “原来如此！” 关山这才明白，一敲坚硬的脑袋，随即看向好友同僚。 果然，横岳手中已空空如也。 “横，岳！还老子宝剑，敢诓我剑器，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你说什么！宝剑？你的配剑不是落在营帐中了吗！怎会在此地！” 白袍中年望着扭打一团的两位将军，丝毫不敢靠近。 白袍中年能感觉到两位相斗的“拳拳到rou”下，蕴含多么恐怖的力量。只是两位身经百战，控制真元外泄罢了。 他随即望着被朱红色大门遮挡的一对男女，“红云木”制成的门户能挡住半步宗师的全力攻伐，却挡不住他的一指。 但这扇门后，不是他能干涉的。一切，要看他们自己。 …… 红亮的烛光下，一男一女对坐。青年说完话后，狠狠舒了口气。 岂料年轻女子哭声戛然而止，忽然大笑起来，长身玉立。 “咯咯！对呀，若是你心中不存这份情谊的话，何需如此辩驳！” 秀美女子的双眸似乎透过青年的五脏六腑，看到他真实的内心。 “看来，你也是喜欢我的！” “荒谬！简直荒谬！你与我非亲非故，又无甚谈情说爱，花前月下。不过是陌人，怎有此等荒诞之事！” “哈？我的公子，我的逍儿，你嘴上不承认，却不看看你的脸，红得都沁入人皮面具了！还故作镇定，咯咯！”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戳破了青年制造的那层幻境，他那幽深的双眼往下一拉，似是承认了。 “可这又如何，你即使嫁给那什么公子，我们可能永不会再相见！” “是天灵公子啦！那可是腾龙榜上的天骄，我们这段情，不如忘掉吧！” 宁嫣美玉般的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在烛光下愈来愈盛。 “是该忘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