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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水月居里一切如常,小河边的芦草渐黄了叶边,哑奴说师父哥哥不在水月居里,约摸是回家了。【】

    哑奴一阵比划,我也没能读懂他的意思。

    “哑奴,你是问我找师父哥哥有什么事吗?”

    他点了点头,又比划了几下。

    我有些头疼,平日里师父哥哥究竟怎么跟哑奴沟通的?可怜我懂鸟语、兽语,却唯独不懂哑语。“哑奴你写字给我看吧,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我有些尴尬。

    遂倒了杯清茶,点水写字。

    “师父在乐府,雪婴你找师父有什么急事么?”我一字一语念道,“没有什么急事,只是一点小事,师父哥哥不在的话便算了吧。”乐府便是司马的府邸,也是师父的家,可奈何我从未去过,并不知道怎么走,又何况即便我找去,也不见得那么好见得到人,便只好作罢。

    “师父这几日都未在水月居,上一次见师父面色不大好,问起师父他也不答,匆匆走了,你若去见师父,看看他。”哑奴眼光莹莹,迫切地望着我。

    “师父哥哥病了吗?”我连忙问道。自我替穆苏解毒清醒过来后,便很少再见到他,不想他这么久都没来水月居,更是默无一声。

    哑奴摇摇头,继续写道:“不知。”

    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水月居,路过一旁的小河,河边芦苇深笼,将河水围了一道又一道,密不透风。拨开那片熟悉的芦苇丛,钻了进去,河水清清,静静地流淌着,好似一动未动,微风拂过泛起纹纹涟漪。窄窄的木舟被拴着条麻绳随意的绑在一股芦苇j上,静静的靠着支长长的竹篙。

    解绳撑船,荡进那片小小的天地之中,靠着船头仰天而躺。

    水月居里有一处小房间,是尘封了很久的地方,师父哥哥谁也不让进去,却并未上锁。我曾听哑奴说,师父哥哥有时候会一个人进去那房间,一去便待上很久也不出来,可他并不在里面歇息过。我曾因为好奇闯进去过,可房间与平常屋子布置一般,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然而每每进去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也便是执念于此,还曾特意问过师父哥哥。

    “这里原本住过一个女孩,跟你一般大小,不过早些年便不住了。你若喜欢这处,便进去住着罢。”师父哥哥微微笑着,如是说。

    可我再没搬进去过。

    “师父哥哥,你究竟是谁······”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耳边有细细的水声流过,静得微不可闻。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山头上白雪皑皑,一片冰天雪地。寒风猎猎的拍打着d外的树枝,枝桠上积雪簌簌而落,打在枯老的枝桠上,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我手里捧着一支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很快被周围的黑暗吞没掉了,只有点点的昏黄映在石壁,投下一个巨大的怪物的影子。瑟瑟发抖的瞥眼石壁上自己的影子,自己被自己吓得大声惊叫。

    直到最后一丝火光也被湮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我颤抖着手企图能让它重新燃起火焰来,却是手足无措的终是无用。那时候,我五岁,肆意耍着小孩子脾气,赌气离家出走,一个人躲进了漆黑的山d里,只因为谷里的小妖精说我是个有人生没人认的野孩子,被爷爷捡回家养着只是为了养大了将我吃掉。

    那一夜,山上风一程又雪一程,一夜未停。我瑟瑟的蜷作一团,将头使劲埋进了膝间,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不敢撒手。耳边一声一声,讥笑不断,身旁突然几只大妖怪咄咄*人的围拢过来,我惊吓得想要逃跑,却发现无路可逃,腿早已不听使唤。我瑟瑟的退缩着,脚边石块滚落,连带地上的泥土拽起几块碎石朝人掷去,却叫对方轻巧躲过。我嘶吼着,企图凭着自己大声叫吼吓退对方,然而却惹那几只大妖怪大笑连连,遂一拥而上,一人一手将我整个提了起来,各自向自己方向撕扯着,似要将我徒手撕碎。我衣衫不整的胡乱踢腿,挣扎着,吼叫着,却无人能知会,无人能解救我。

    我清晰的记得,彼时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竟是那般深入骨髓的害怕,尽管那时还不知‘绝望’一词,不知它可以来得那般毫无预兆。

    尖利的爪子划破了我的皮肤,鲜血流出,血腥的味道蔓延鼻尖,更刺激了一众妖怪。我哭喊着嘶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我爷爷就来了,爷爷不会放过你们的,快放开我!”

    几只大妖怪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嗤笑道:“你爷爷就是妖怪,才不会管你,他养着你早晚也要吃了你,倒不如让我们先吃了得好,好细嫩的r啊······”嘴角挂着黏黏糊糊的一长串口水,焦黄的兽齿间嵌着黏黏的稠状物,忽的张开血盆大口直朝我脖子咬来。心间闪过一个念头,我仿佛听见了脊骨断裂的声音,那一口下来必定鲜血直流,那样势必还会引来更多的妖怪赶来分食。

    “啊······”

    随着惨绝人寰的一声惊叫响彻天际,我猛然支身坐起,吓得满头大汗。天光渐暗,河风吹得周围的芦苇丛如浪翻涌,顿时阵阵凉意席卷全身。

    惊然仰头看向天边,日落的余辉渐渐沉积在芦苇j间,透过间隙橙黄的光色斑驳点点。已经黄昏了······

    失魂落魄的又回到街上,街道两旁渐有华灯初上,天色渐已昏暗,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索而去。鳞次栉比的楼阁临水而建,楼阁之上,灯影重重,一排排灯火明亮之景,全然另一番美丽。

    大约有些事,是前世早已注定,是以今生此般无缘。嗒嗒的马蹄渐远,飞奔的马儿匆匆而过,车轱辘一圈又一圈的滚个不停,却不知那一个又一个的圆,再回到原点的期限该是什么时候。我迟疑的迈步进那家陌生又熟悉楼阁,来到柜台询问,“楼上,可有一位姓穆的公子在等人?”

    “是司徒大人吗?刚刚才走了。”

    “是吗?”我喃喃自语着,不知不觉离开了楼阁。遥首远望,马蹄声渐没,唯有尘土还在飞扬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