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病房里
“你休息一下，把辞职信写了，我帮你送过去。”欧阳岚拉着路采薇，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跑不能跑，跳不能跳，连脑子都转悠不了，当哪门子警察啊，只能扯人家的后腿儿而已，白局长也不容易，对你也算仁至义尽，照顾有加了，你小子就放过人家吧。” 成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看了欧阳岚两眼，然后笑嘻嘻地转头对着路采薇道：“采薇meimei，你小的时候，没有写过‘我的理想’之类的作文？” “当然有。”路采薇抿了抿嘴儿，哪有孩子没写过那类作文的？“还不只一篇儿呢，我小时候的理想可多的很，什么作家，演员，工程师，科学家，初中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漂亮的富家太太，而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特别希望能成为一个画家，甚至为了到少年宫去学习素描，拼命地积攒零用钱，可惜，我没有什么天赋，家里条件也不好，最后还是没学到什么东西。”现在想想，其实，就是到了现在，自己还是很喜欢画画的，以前也经常独自一人跑去看画展，拿着画笔，把美丽的‘风景’记录下来，要是能画出能让所有人赞不绝口的美丽的画作，一定比成为什么魔法师更让自己高兴。 成渝笑了：“人们小时候的理想都是多变的，很多人长大之后，都根本不再记得自己最初的理想了，可是我不一样，在八岁之前，我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个警察，威风凛凛地穿着警服拿着手枪，让所有小朋友们羡慕，一般来说，这样幼稚的理想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可是，我没有等到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做美梦的权利了，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愿望一直很顽固地保留着，十年来，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说着，他忽然抬起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瞪着欧阳岚，“师伯，我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有空闲能实现儿时的愿望，你想让我放弃，凭什么呀！” 欧阳岚呆呆地看着成渝，心里翻腾的厉害，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成渝伸手拽了拽欧阳岚的衣袖：“你还记不记得，我和成风当初刚加入联盟的时候，那几个倚老卖老的长老非让我们背诵战士誓言的事儿？” “啊，当初入盟的誓言太长，你们俩背了好几天都背不会，急得成风直砸桌子，阿泉看着心疼，就做主把一整篇儿的誓言缩短到了几句话。” 成渝微微一笑：“师傅对我们一向很好……那你还记得内容吗？” “记得几句吧，大部分已经忘了，估计联盟里的人，没几个把那东西当回事儿的。全都是背过之后，转眼就忘。” “嗯，反而是我这个根本没背过的，一直把泉师傅缩改后的誓言记在心里，虽然它很简单很白话很像说给小孩子听的，不过，那时候我本来就是个才刚刚八岁的小孩子，所以，我觉得很有道理——战士就是，无论平时还是战斗中，心中都不能失去平和与冷静，即使所拥有的全部力量用尽，不放弃，重头再来，还要相信同伴，克服困难，克服悲伤……” “呐，师伯！我知道，你最近肯定拼命地想找解决契约意外的办法，一定很累了，但是，你要相信我，你和我都应该这么想，我成渝，居然还能拥有两年的命，实在是赚大了，这两年可不是很短的时间，在这期间，我能做很多以前没时间做的事儿，再说，现在的医学日新月异，谁知道两年之内，会不会有哪个医学博士脑袋瓜子一热，就发明出能补充人体生命力的药物，就算现代医学不行，也许某一天，会有一个精通生命药剂的炼金术师忽然从某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我不就有救了？再不然，你或者采薇meimei人品大爆发，找到了特别简单的救治办法，不是一点儿可能也没有吧，人生，是充满意外地……” “噗嗤……”路采薇和欧阳岚齐齐被逗得失笑，刚刚还很悲伤的气氛瞬间消弭得无影无踪。 “笑了就好，师伯怎么能整天哭丧着脸，太不像你了，呵呵，对了，我有一个提议，你们听听如何？”成渝忽然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舔着脸，做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来。 “咳咳，说吧。”欧阳岚温和地帮成渝掖了掖被子。 “我们同居吧！” ………………鸹……鸹……鸹…… 一排乌鸦从欧阳岚和路采薇的脑门儿上唰唰飞过—— 欧阳岚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成渝却笑得一脸兴高采烈，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三度：“我和老哥都没留下多少钱，住在四十平的出租房里实在太挤了，那个苹果控又不会收拾房子，说我们住的地方是猪窝都嫌委屈人家那猪，他还不会做饭，一天到晚的不是让我随便吃几个苹果凑合一下，就是叫外卖，又贵又不好吃，他整天吃苹果吃得高高兴兴，可我都快要被饿成干尸了。” “……干尸？我直接把你打包送到埃及金字塔里如何？和你那些干尸同伴们儿呆在一起去吧！”欧阳岚听得嘴角直抽，丫的臭小子，居然想把我当煮饭公和打扫卫生的佣人使唤，还敢说那么惹人误会的话！ “咳咳。”成渝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太激动，急忙揉揉脸，把心思全揉平，重新摆出一副诚恳的面孔，把头转向路采薇，“采薇meimei，你收留我们两兄弟好不好，看看，哥哥我长得多漂亮啊，摆在屋里当装饰品都让人心情愉悦，对你学习魔法也是大有好处吧……而且，以前我们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叔叔伯伯还有姑姑，真的好热闹，现在，整个屋子里只有我和哥哥，晚上都寂寞得睡不着觉……” 路采薇一边笑一边看着成渝可怜巴巴地作秀，觉得这个弟弟可比成风那个哥哥好玩多了。 “行了，别装了。”欧阳岚摇了摇头，这家伙，居然连长老们都拿出来消遣！“我现在住采薇那里，我那公寓反正空着也是浪费，就借给你和成风住吧。”住的近一些也好，看着点儿省得出乱子。 “师伯真是好人！”成渝笑眯眯地点头，他本来打的就是欧阳岚公寓的主意，环境一流，房间又大，住着舒服，还有钟点工打扫卫生，离欧阳岚他们又近，蹭饭方便，实在是最佳居住地点啊，“呵呵，等一下办出院手续，明天我就搬你公寓里去，该死的，这破医院，就算护士美眉再漂亮我也不想住，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医院，以后再也……” “停！”欧阳岚紧急喊停，食指点在嘴唇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号，“那句话不能说。” “啊！”成渝也是一脸惊恐，“呸呸……”连连在地上吐了好几口吐沫。 路采薇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只再打什么哑谜。 欧阳岚却是一脸晦气，悻悻地道：“我们联盟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一个必杀句子，‘我最后一次怎么怎么样’，这个句子绝对不能说完，说出来的人肯定出事儿！” “真的假的？”路采薇愕然，这又不是在无聊的电视剧里，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恶俗的必杀台词儿，“你们俩不用那么迷信吧，又不是再演雷人的电视剧呢！” “是真的，可不能不信邪！”成风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哆嗦，“两年半以前，我们联盟里一个黑魔法师前一天晚上刚说了——‘明天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马上要金盆洗手，和俺家采采结婚，到时候大家来喝喜酒啊！’结果，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他就被一个E级别的邪魔给弄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女朋友也吹了，惨啊！要是平常，像E级别的小兵，就连我这样的后勤人员也能一个对付三五个吧，何况那家伙还是号称最适合战斗的黑魔法师呢，可不是魔法学徒！” 路采薇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一战的时候，E级别的邪魔都属于炮灰，也就能吓一吓自己这样半吊子的魔法学徒，真正的魔法师随随便便就能干掉了。 成渝这孩子越说越来劲儿，嘴皮子啪啦啪啦地挺利索：“你可能会说，也许是意外呢，可是一次是意外，两次是意外，它不能次次都是意外吧，就这样的例子，我随随便便能拣出十多个来，受伤是轻的，死的也不是没有，后来长老们信邪了，公开要求大家说话注意，这种事儿才不再发生，真的很邪门儿！” 路采薇就这么听成渝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以前联盟里的故事，这些，本来是路采薇决定一辈子也不肯回顾的，是她人生里唯一一道赤裸裸的伤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成渝这样信口说出，却并不觉得恐怖，只是有些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