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灵犀一指
叶笙的神识，慢慢沉浸在圆球中…… 这里是的幻境中，白云观仿佛就在白云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雾还没有散尽，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缥渺在白云间的一座天上宫阙。 镶着黄铜兽环的黑漆大门已打开，却看不见人，晨风间隐约传来一阵阵诵经声，道人显然正在早课。 可是大殿里也没有人，几片刚落下的黄叶，在庭院中随风而舞。 陆小凤穿过院子，走过香烟缭绕的大殿，从后面的一扇窄门走出去，忽然发现一个青衣黄冠的道人，正站在梧桐树下，冷冷的看着他。 梧桐没有落叶，后院中的秋色却更浓。 陆小凤试探着问：“顾青枫真人在不在？” 道人没有回答，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白雾中看来，就像是刀锋般闪着寒光。 一阵风吹过，陆小凤忽然发现，道人肩后黄穗飘飞，竟然背着口乌鞘长剑。 “道长莫非就是顾真人？” 道人还是不开口，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 陆小凤笑了笑，喃喃道：“原来这老道是个聋子，我问错人了。” 这道人并不是聋子，突然冷笑道：“你没有问错人，却来错了地方。” “这里不是白云观？” “是。” “白云观为什么来不得？” 道人冷冷道：“别人都能来，只有你来不得。”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笑着，忽然闪过身，只见梧桐树的树皮已被削去一片，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八个字：“小凤飞来，死于树下。”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冷道：“凤栖梧桐，这棵梧桐树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陆小凤忽然又道：“你见过我？”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们有旧恨？”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有新仇？” 道人道：“也没有。” 陆小凤苦笑道：“我们既然素不相识，又没有新仇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 道人冷声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道：“这理由好像就已够了。” “足够了。”道人淡声道，右手一反，长剑已出鞘。 “好剑！” 剑光如一泓秋水，道人以指弹剑，剑作龙吟。龙吟声中，四面忽然又出现六个装束和他一样的黄冠道人。 六个人，六柄剑，也都是百炼精钢铸成的青锋长剑。 剑柄的黄穗在风中飘飞，突然同时出手，赫然正是全真派的不传之秘——北斗七星阵。 那个脸如枯木的道人，显然就是发动此剑阵的枢纽。 他的剑法精妙流动，虽然还不能和叶孤城、西门吹雪那种绝世无双的剑客相比，可是剑走轻灵，意在剑先，已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何况这北斗七星阵结构精密，配合无间，七柄剑竟仿佛有七十柄剑的威力，陆小凤竟似已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剑光如网，陆小凤就像是一条已落入网里的大鱼，在网中飞腾跳跃，却还是逃不出网去。 剑网已越收越紧。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好剑法，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错了。” 此刻，没有人问他“错在哪里”。 就算有人想问，也已来不及。就在这一瞬间，陆小凤已突然出手，只见他身子滴溜溜的一转，手掌就已托住那个青衣道人的右肘，轻轻一带。 接着，就是一片金铁交击之声，七柄长剑互相撞击，火星四溅。 此时陆小凤已游鱼般滑了出去，已不再是那条被困在网中的鱼。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听见一声冷笑，一道寒光如长虹般飞来。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力，更远在黄冠道人之上。 陆小凤刚脱出剑阵，那道剑光就已到他咽喉要害前的方寸之间。 森寒的剑气，已刺入了他的肌肤毛孔。 陆小凤反而笑了，突然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对方还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剑锋就已被他夹住……他的出手竟远比声音更快！ 灵犀一指！ 剑气已消失，陆小凤用两根手指夹住剑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一个锦衣华服，白面微须的中年人，也正在吃惊的看着他。 没有人相信，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快的出手，这个人显然也不信。 他自信剑法之高，已不在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之下，自信刚才那出手一击，绝不会落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已想错了。 ……………… 就在这时，梧桐树后的屋檐下，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大笑声：“我早就听说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是绝世无双的武功，你们如今总该相信了吧？” 另一个人在叹息：“我们总算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也叹了口气：“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 捋须大笑的是木道人，微笑叹息着的，想必就是白云观主顾青枫。 有些人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微笑，而顾青枫就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个仪容修洁，风度翩翩的人，微笑使得他看起来更温雅亲切。 他微笑着走过来，挥袖拂去梧桐上的朱砂，淡声道：“陆公子现在想必已看出，这只不过是……” 陆小凤替他说了下去：“只不过是个玩笑。” 顾青枫显得很惊奇：“你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因为有很多人都跟我开过这种玩笑。” 顾青枫目中露出歉意：“这玩笑当然并不太好。” “不太好，也不太坏。”陆小凤微微一笑，“至少每次有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时，我都会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为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的运气若不好，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 他轻轻放下手里夹着的剑锋，好像生怕剑锋会割破他的手指一样：“一个人的咽喉，若是被刺了个大Ｄ，至少他自己绝不会认为那是玩笑。”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人也笑了，笑容中也带着歉意：“我本来并不想开这种玩笑的，可是他们都向我保证，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一剑刺穿陆小凤的咽喉，所以我就……” 陆小凤又打断了他的话，替他说了下去：“你就忍不住想试试？”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笑道：“他们也向我保证过，你绝不会生气的。” 陆小凤也笑了笑：“我就算想生气，也不敢在大内的护卫高手面前生气的。” 这人显得很惊讶：“你认得我？” 陆小凤微笑道：“除了‘富贵神剑’殷羡殷三爷，还有谁能使得出那一招玉女穿梭？” 木道人又大笑：“我是不是也早就说过，这个人非但手上有两下子，眼力一向也不错。” 江湖中人都知道，皇宫大内中有四大高手，可是真正见过这四个人的并不多。 “你的眼力果然不错。”殷羡大笑着，拍着陆小凤的肩，“我已有十余年未曾走过江湖，想不到你居然还是认出了我。” 陆小凤笑道：“能使出玉女穿梭这一招的人并不少，可是能将这一招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天下却只有一个。” 其实，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错。在他想象中，大内高手们一定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而这个人至少很和气，笑得也很令人愉快。 所以，陆小凤也希望能让他觉得愉快些。 殷羡眼睛里果然已发出了光，忽然紧紧握住陆小凤的手，笑道：“你说的是真话？” 陆小凤道：“我从不说谎。” 殷羡道：“那么你一定还要告诉我，我这招玉女穿梭，比起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怎么样？” 陆小凤叹了口气，真话并不是能令人愉快的：“你一定要我说？” 殷羡道：“我知道你也接过他一招天外飞仙，所以世上只有你够资格，来评论我们的高下。” 陆小凤沉吟着，缓缓道：“我接他那一招时，背后是墙，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而我接你这招时，背后却还有七柄剑。” 殷羡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去，轻声道：“所以我比不上他。” 陆小凤道：“你的确比不上他！” 殷羡叹了口气：“现在我总算见识过你的灵犀一指，可是他的天外飞仙……” 顾青枫忽然笑了笑：“他的‘天外飞仙’，你也很快就会看到的。” 殷羡道：“我一定能看得到？” 顾青枫道：“一定。” 殷羡眼睛里又在闪着光：“明天就是月圆之夜！” 顾青枫道：“紫金之巅，就是紫禁之巅！”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就算别人看不到，你也一定能看得到。”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殷羡握紧手里的剑，喃喃道：“紫禁之巅，他们居然敢选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好大的胆子！” 顾青枫道：“若没有惊人的功夫，又怎么会有惊人的胆子？” 殷羡沉默着，忽然道：“你本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顾青枫道：“为什么？” 殷羡道：“莫忘记我是大内的侍卫，我怎么能让他们擅闯禁地？” 顾青枫道：“你可以破例一次。” 殷羡道：“为什么要破例？” 顾青枫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想见识他那招绝世无双的天外飞仙！” 殷羡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你知道的事太多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的确太多了。” 顾青枫道：“你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陆小凤道：“这本来是个秘密。” 顾青枫微笑道：“现在这已不是秘密……在京城里，根本就没有秘密。” 陆小凤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顾青枫道：“你是李燕北的朋友，若不是你，他只怕早已死在杜桐轩手里！” 木道人忽然道：“我们原本是要去找你的，想不到却做了他们的见证。”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呢？” 木道人道：“他是被我拖去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 顾青枫道：“只可惜我还是去晚了，没有尝到十三姨亲手为你做的火燎羊头。” 陆小凤道：“出家人也吃羊头？” 顾青枫笑了笑：“不吃羊头的出家人，又怎么肯花一百九十五万两，买下李燕北的赌注？” 陆小凤盯着他，淡笑道：“你是不是已有把握，知道不会输？” 顾青枫淡淡道：“若是有输无赢的赌注，你肯不肯买？” 陆小凤道：“不肯。” 顾青枫道：“你若已买了下来，是不是多少总有些把握？” 陆小凤又笑了：“看来你也跟我一样，也不会说谎。” 顾青枫道：“出家人怎么能说谎？” 陆小凤道：“只可惜若有人要你说实话，好像也不太容易。” 顾青枫笑道：“出家人打惯了机锋，本就是虚虚实实，不虚不实，真真假假，不真不假的。” 殷羡忽又拍了拍陆小凤的肩，笑道：“其实你也该学学他，偶尔也该打打机锋，甚至不妨说两句谎话。”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我一说谎就会抽筋，还会放Ｐ。” 殷羡吃惊的看着他：“真的？” 陆小凤大笑：“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