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一位王爷最后的旅程 （七）
当那些包衣奴才们被强逼着去填坑的时候，扎楞木就已经开始悄悄的躲开了多铎。他知道多铎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也知道一旦真的要去试水，在那些包衣奴才们已经被消耗一空不再堪用之后，必然是他和他麾下的那些外藩蒙古们去送死！谁让他们的地位只比那些包衣奴才们高上那么一点点？ 扎楞木不想去送死，可是他也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躲起来，期望着多铎能够忘记他，最好是根本就看不到他！ 可惜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当前进的道路被打通，而那些包衣奴才们也被消耗一空之后，多铎的目光还是投向了扎楞木。 “王爷有何吩咐？”已经被点了名了，扎楞木哪怕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声。 “呵呵。”多铎脸上笑意盈盈，声音温润如玉，就好像那些清宫戏里面的英俊潇洒的贝勒爷们附身一样。和颜悦色的对扎楞木说道“为乌力罕报仇的时候到了，你带人去冲一下，看看那些明军的水准究竟怎么样。”“你娘的！乌力罕死不死的跟老子有个屁的关系！他死不死的关老子屁事？！我之前那么一说，就真的只是那么一说而已啊！！！”哪怕心中早已经将乌力罕和多铎给骂翻了天，可是此时此刻扎楞木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所言甚是。奴才现在就带人去冲！” 顿了顿，扎楞木抬起头看着多铎，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目光急速闪动，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沉声说道“王爷，奴才麾下兵马不多。恐怕对明军无力。敢请王爷派兵同去！”说完就对着多铎行大礼。 多铎脸上和煦的笑意瞬间消散不见，满脸的阴冷冰霜之色。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死死注视着扎楞木。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佩刀上面！ 周围的军将们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倒了霉。 过了好一会之后，多铎将手从佩刀上移开。脸色也渐渐转暖。温言说道“也好。那就让端纳带着公出的余丁们和你一起去。”话语虽然很是温润，但是多铎此刻的眼神却异常阴寒。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多铎的话刚刚说完，周边顿时一片松气的声音。唯独只有一个人倒吸了口凉气，将凶狠的目光死死盯在了扎楞木的身上。不用说也知道，这个人就是端纳了。 这个时期的满清人的的确确非常悍勇。敢于死战，敢于搏杀。但是，他们同样也会怕死！尤其是在他们享受过荣华富贵之后。 这个世界上真正毫不畏惧死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因为害怕，所以凶狠。往日里和明军作战。几乎都是必胜之局。因此这些满清人的凶狠悍勇就能体现出来。可是这次明显就是让人去送死！在百多门大炮的照顾之下去冲击一支战意昂扬，人数也远远超过自己的强军，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个？ 扎楞木自己去死也就算了，偏偏他还要拖上个垫背的！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端纳此刻恨不得直接抽刀就此将扎楞木给活劈了！真是太气人了！自己好好的待着居然会遇上这种事情！？ ...... 满清军队的动向瞒不过高阳的眼睛。当扎楞木和端纳还在磨磨蹭蹭的调兵遣将的时候，高阳就已经动身离开了临时指挥部，骑上战马来到距离一线战场不远的地方。 “怎么着？打完了直接反击？还是等着下一波的进攻？”原点出声问道。 高阳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看着远处天边那已经开始渐渐西沉的骄阳。微微摇头说道“算了，时间不够用。打垮这一波的攻击之后直接发起反击好了。虽然夜战占据优势，但是却不利于发挥火器的强大威力。多铎撑死也就是这一锤子了，他是不会再来一次的。” “嗯。”原点应声说道“那就做准备了？要把他们全都留下来吗？” “怎么可能？”高阳失声笑道“他们那么多的骑兵。距离还这么远。怎么可能全都留下来？这里可是平原地带，又不是什么狭窄的山谷。尽可能的重创他们吧，要是能够干掉几个重量级人物那就更好了。” “需要锁定多铎吗？”原点问道。 高阳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下巴。微微沉吟片刻之后，摇头说道“算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搏杀，看各自的命了。” 在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扎楞木和端纳的攻击终于还是开始了。原本他们两个想要尽可能的拖到天黑的，可是多铎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要是再不出击，他们两个估计就要倒霉了。同样的，高阳那边也已经等不及了。 扎楞木带着外藩各部落的蒙古骑兵三千余人，端纳带着各旗公出的两千余名余丁。总计近六千人马。排出了一个宽大的战线缓缓向着远处的明军阵地推进。 往日里这样一支力量足以打垮数以万计的明军！可是此刻他们面前的这支明军却完全不同。那些躲在战壕之中的明军最多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别的什么都看不到。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是扎楞木知道那些明军们此刻已经装填好了火药和铅子，就等着自己麾下的孩儿们送上门去给别人杀！ 抬起头就能看到黑台子上面那些火炮此刻都已经扬起的炮口！那些火炮打的如此之远。甚至远到儿郎们连提前发起冲锋都不行！距离太远发起骑兵冲锋会导致锐气下降，战马的体力跟不上消耗。 原本这种场面就应该是让那些乌真超哈们和天佑军的汉狗们来跟这些明军死磕！他们才应该是相爱相杀的一对，骑兵们在这里面没什么事儿。 只不过，形式比人强啊。多铎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一旦违背了真的很可能当场就要死！ 身后的军号已经吹了第三遍了。扎楞木知道再不出击他可就走不了了。深吸口气，面色一片冰冷。猛然间抽出战刀挥舞着，大声嚎叫“杀过去！杀光明狗去进关！金子、银子、漂亮的女人都在等着咱们！杀过去！杀啊！” 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战前鼓动什么的也做的很烂。只会喊些金银珠宝，抢女人什么的。不过那些更加没有文化的强盗们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不明白前方危险性的蒙古骑兵们还肆意狂笑着，好像自己对面那支数万之众的精锐之师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这么多年以来对明军的屡战屡胜早已经让这些人忘乎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其实并没有多么强大，他们的胜利只不过是因为对手太过弱小而已。一旦遇上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对手，那他们当即就会被打回原形！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蒙古高原上一群流浪的乞丐而已。 扎楞木尽可能的将蒙古骑兵分散开来，这也是骑兵在面对强大火力阻击的时候，最为正确的选择。没有反击的手段，只能硬顶着的骑兵们唯一的希望就利用自己的身为骑兵的速度优势快速通过危险区域，冲进了敌军阵地之后用手中雪亮的战刀来肆意收割生命。 满清军队开始逐渐加速，数千名骑兵奔腾起来的气势极为惊人！犹如一道黑色浪潮汹涌而来。哪怕此刻前线的明军们战意高昂，在面对如此庞大的军阵汹涌而来的时候，同样会害怕！ 不过，从黑台子上打出的凶猛炮火带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满清骑兵大队刚刚进入射程，那些早就已经装填完毕，标定好了射击数据的炮兵们就纷纷点燃了火绳。随着连绵不绝的爆响声，百多门大炮的凶猛射击甚至震的戴着棉花耳塞的炮兵们晕头转向。 一百多门九磅和十二磅的火炮将一个个带着巨大动能和热量的炮弹投射向了半空之中。划破空气的凄厉声响震惊了所有人！如此规模的炮击让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军人们全体动容！ 呼啸而来的炮弹划破空气撞进了冲锋之中的满清军阵。巨大的动能将任何胆敢阻挡在他们面前的物体全部撕成碎片！实心铁球在满清军阵之中拉出了一道道血rou通道！炮弹过处，血rou横飞！ 扎楞木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之前就被明军炮火的超远射程给吓的不轻，此刻发觉那些明军的射程居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发实心炮弹就足以将大群的军士们变成血rou模糊的残躯断臂。这些重达数公斤的炮弹就像特大号棒球一样飞越战场。这些炮弹在飞行了较远距离之后看起来飞行速度很慢，似乎伸手就可以将其抓住，其实这是一种可怕的错觉。如果一个士兵不能避开哪怕冲力已经接近耗尽的炮弹，就会被炸得四分五裂，活命的希望微乎极微。 一轮射击过去，整个满清冲锋的骑兵军阵已经乱成了一团。现在距离明军阵地还非常远，一次打击就至少损失了数百人马！这段路过去了，得倒下多少人？原本就是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作战的满清军队，仅仅只是遭受了一轮炮击就已经开始有些扛不住了！这种打击，太恐怖的！ 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后面大阵之中激昂的号声再次吹起。扎楞木的脸色变的极为难看。这是在逼着他们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