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阳眼

    “艳儿！”本已吓得脸色苍白的中年女子，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厥过去没了气息，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声，扑在那名少女身上，哭天抢地，嚎啕不已。

    那名严肃的中年男子，面露关心之色，让少女身后瑟瑟发抖的婢女扶着她，手指在她鼻尖探了探，用力地掐了几下少女的人中处，那名少女才嘤嘤醒来，由于受惊过度，身子总不听使唤地哆嗦几下。

    祖灵儿有些木然地望着门前混乱的场面，那名少女只不过晕过去而已，奴婢簇拥着她，夫人搂抱着她，老爷不顾保持威严之态，俯下身子去救治她。相比之下，这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身子身边，除了一个瘦弱的小丫头，没有一个人探问一句，还能再惨一些吧？

    心中为自己艰难的未来叹了口气，祖灵儿轻轻拍着哭得有些打嗝的小丫头的背，庆幸着至少还有一个是真心关心自己的。

    那个叫小莲的小丫头，感受到背上温柔的轻抚，抬起泪水满面的小脸儿，跟祖灵儿那柔和悲悯的眼神对上。她先是呆住了，继而迸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整张小脸儿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三小姐，您好了，您没死……呸呸……”

    看到祖灵儿轻轻点头，露出微笑后，她高兴地转过头去，看着门前的sao乱，大声欢呼着：“老爷，尤夫人，三小姐好了，三小姐醒了！！”

    那中年夫人眼中闪过一缕厌恶的情绪，抚着自己刚刚醒过来的女儿的脸蛋，尖刻地道：“吼什么！惊了大小姐，小心挨板子！！冯嬷嬷，去看看三小姐，到底是醒了，还是诈尸了？”

    一个面色古板，愁容满面的老女人，哆嗦着慢慢挨过来，在靠近床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再也不敢靠近一步，她用颤音轻声道：“三小姐，您能伸出手，让老奴摸摸脉吗？”

    祖灵儿眨巴两下眼睛，很顺从地把又黄又瘦的小手伸过去，心中不知该高兴自己年轻十几岁，还是该哀叹要重新从童年过。因为这枯瘦的小手，跟前世六七岁的小孩子的差不多大小。刚刚那老女人说什么，这具小身板已经十岁了，细胳膊细腿的，典型的营养不良。

    冯嬷嬷犹豫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的手指放在细马秸秆似的手腕上，探知到那跳动着的有力的脉搏，放心地重重舒了口气，老脸笑开了花：“尤夫人，三小姐的手是热的，脉搏也跳动着。刚刚应该是昏厥过去，小莲一时不查，以为断气儿了。”

    尤夫人和她身边儿的少女也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长长地吁了口气，表情变得放松起来。她们身后抱在一起的丫头婆子们，也放开了对方，假装整理衣物，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尤夫人在面色放松的同时，淡淡的失望一闪而过，马上换上一副正色，道：“来人，把小莲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小莲一听，脸色惨白一片。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别说二十板子，就是十板子，实打实的打下来，也会要了她的命。可是，求饶的话她不敢喊出来，尤夫人最讨厌别人哭喊饶命，越喊加的板子越多。

    两个粗壮有力的婆子领命走了进来，一人拉起莲儿的一只胳膊，就要拽出去。

    “慢着！”一声清脆却坚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不敢睁眼看人的三小姐身上。此时的她目光清澈坚定，神情坦然，不卑不亢。那声“慢着”就出自她之口。

    尤夫人见这个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小丫头，居然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儿，驳自己的命令，眼中的厌恶更深了：“灵儿，这丫头没弄明情况，便到主房回报说：三小姐去了。这不是咒主子死吗？这样恶毒的丫头，不能再留了。还不赶快给我拖出去！”最后一句，是朝着两个婆子吼的。

    “夫人！”祖灵儿直视着尤夫人的眼睛，没有一丝的退缩之意。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目前只有这一个叫小莲的小丫头，对自己还有一些真心。往日里看过的宅斗文中，忠心的丫鬟是宅斗必备之法宝，她可不想一来到这宅门大户内，连半个可用之人都没有，那不跟被砍去手脚一般吗？所以，这个丫头一定要保！

    尤夫人一脸不耐，口气很焦躁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知道宅院中不得宠小庶女的处境，别说这个当家的夫人了，就连稍有身份的丫头都可以任意的拿捏自己，祖灵儿决定采用哀兵之策，她换上一脸的虚弱和哀伤，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尤夫人，声音里的娇弱让人忍不住心怜：“夫人，女儿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子虚弱，身边儿没个伺候的，恐怕这好不容易撑下来的身子，会再次病危。这小丫头，女儿用惯了的，递水送药也算尽心。她也是担心我，才会误以为昏厥的女儿不行了，让老爷夫人见女儿最后一面。请夫人饶恕她这次吧！”

    “不行！”这尤夫人不知道和这身体的本尊有什么仇嫌，居然不给她半分面子，还说得冠冕堂皇：“这内院中下人这么多，若这个犯错主子分说两句就免了，那个犯错主子求情便饶了，本夫人还如何管这个家，做这个主？拉下去，给我杖毙！！”

    “夫人！”祖灵儿心中大急，脸上却仍然现出哀求之色，“这小莲若是被杖毙了，谁来伺候女儿，难道就任女儿在这自生自灭吗？老爷夫人向来仁慈，即便下人们病了伤了，也会让大夫来救治。女儿虽为庶女，却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祖灵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今日你若坚持将小莲杖毙，那就是对待庶女比下人还不如。这苛刻庶女的污名，看你愿不愿意担了。

    “家里这么多下人，还能抽不出个来伺候你？”尤夫人心中恼怒，却不得不忌惮着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名声，她此时已经全部恢复了掌家夫人的威严，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身后的丫头们中间巡视着。

    那些丫头婆子见主母的目光看过来，无不低头躲避着尤夫人的视线，生怕自己是被点去照顾三小姐的一个。

    那个冯嬷嬷毕竟是尤夫人身边儿得劲的人，她悄悄地在夫人耳边轻声道：“小莲这丫头八字重，能镇住。若是换别人，只怕……”不是她好心为小莲求情，她自己的女儿就在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丫头们中间，她是怕女儿被点中了，入了苦海事小，送了性命是大。

    这顾家里谁不知道，三小姐出生时被天命师批算魂魄不全，易招些奇奇怪怪的脏东西。你可别不信，三小姐从小就有阴阳眼，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偏偏她胆子又小，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吓病多少回，每次口中都嚷着：别过来，走开，别过来！往她所指处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从小到大伺候三小姐的，除了八字重的小莲，和把她喂养大的奶嬷嬷外，其他的下人，不是被吓疯了，就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顾府的下人们，私下里都称三小姐这个院子是鬼门关，有命进没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