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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雪戏

    第七十八章雪戏

    还没到春节的时候。宝然的棉衣棉裤就做好了。mama给絮了厚厚的新棉花,穿起来软和舒适,再加上纳得密密实实的千层底布棉鞋,在屋子里窝了近一个月后,裹得跟只小包子似的宝然终于得以踏出家门,走向外面琼妆玉裹的冰雪世界。这时候宝晨他们也已经放了寒假,用一天半的时间把寒假作业胡噜完了,戴上帽子手套,拎起爬犁冰鞋铁钎子,带着弟弟meimei,全副武装冲向他快乐的假期生活。

    春节时两家互相拜年串联后,孙家三兄弟也加入他们的假期游乐队伍。唯一令他们感觉不爽的,就是江家兄弟每次出门总要拖上宝然这个累累赘赘的小尾巴,害他们很多惊险刺激的项目都不能尽兴。大虎还好说,毕竟已经十二岁,还有这个耐心,可以忍一忍,少虎小一些,同宝辉一样,只要有的玩儿,具体形式和难度等级并不是很在乎。二虎就不行了,正是跃跃欲试勇为天下先的时候,被个小丫头阻挡了他大展英姿的雄图伟业,不免看着宝然格外地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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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几个人又聚在了一处。二虎首先建议去汽车团滑冰坑。那里准备要盖房子,上冻前刚挖了地基,一下雪停了工,留下一个小cao场大小,两人多深的大坑来。一冬天的雪落下,再加上附近人家倾倒的积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弧形底大冰坑,被附近的皮孩子们视为最佳的冒险乐园。二虎曾经偷偷一人去玩过一次,被大虎拎回来揍了一顿,死心不改,想要忽悠着大家跟他一起去,法不责众么!

    宝晨跟没听见似的,只顾吩咐宝辉去前面打探地形,选定了一处人少,雪多,冰道长的厂区小路,拖着冰爬犁拉着宝然就往那边去了。边走边对大虎说:“我爸昨天给我车了一个全铁的冰尜子,空心儿带哨儿的,今天咱们试一试,要是觉得好,改天让他给你也做一个!”

    一般孩子们玩儿的冰尜子,都是用杨木或柳木等稍软的木头削出来的,底下的尖头磨圆了。有条件的按进去一只轴承上的小钢珠,再从废旧轮胎里抽出细细的黑胶线来绞在一起,就是抽冰尜最好用的鞭子。只是木制的冰尜寿命有限,时间长了,往往被那些手狠的孩子一鞭子抽散了架。宝然爸揩了国家一回油,利用工作之便给他车出的这种铁冰尜,是多少北方孩子梦寐以求的宝物,经久耐用不说,抽起来哨音呜呜地响,威风八面。最令人羡慕的是,这种冰尜在男孩子们争勇斗狠的碰撞赛中,几乎是无往而不利。

    宝晨同学在这种能够增强其势力及凝聚力的细节上,一向是很有天赋的。宝辉自然是他麾下铁打的兵,大虎是跟他关系好,用不着拿这个来勾引,所以这个话呢,是说给谁听的呢?

    二虎不喳喳了,灰溜溜老实跟人屁股后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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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住宅区之间的一条条小路,一到冬天,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落下,路面高高耸起。孩子们在上面奔跑嬉戏,渐渐踩实,又有省事儿的人家随手泼上的生活用水,很快形成了天然冰道。路两边堆满了左右人家清扫出来的积雪,又成了最好的攻防堡垒,还保证了溜冰的安全,是近在咫尺的最好游戏场所。

    宝晨宣布,他的铁冰尜可以给众人轮流过瘾,前提是任何人上手之前,先得拉着宝然的爬犁跑一圈儿。

    这个冰爬犁是经宝然爸专门改装过的。除了通常的短木方脚和下面的钢片儿,还在上面的横钉木板上牢牢固定了一只无腿的小木椅,两边装了小小的把手,后面还栓了老长一根粗麻绳儿。不用问,这是给宝然同学量身定做的,全为了能够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让他的宝贝女儿享受滑雪的乐趣。

    宝辉和少虎个子小,给予优惠,俩人一个拉一个推在冰上跑得飞快,宝然在上面痛快得乐不可支。一圈下来意犹未尽,兴奋地大叫,“再来再来!”

    二虎从宝辉手中接过绳子,“你们这还是太慢,看我的!”说着冷不防往爬犁的后边缘上跺了一脚。宝然只来得及伸出厚厚的棉手套一把抓住两边的把手,爬犁便在她的尖叫声中“呼——”地直冲出去。宝晨同大虎两人齐齐扑上来,也没能踩住那条蛇一般倏忽远去的**绳儿,眼睁睁看着爬犁向着道路的尽头冲过去。所幸溜滑如镜的冰面上,早被早起打雪仗的小子们扔满大大小小的雪坷垃,将爬犁的速度缓了缓,最后撞上了尽头最大的那只雪堆。停了下来。宝然坐在椅子上直发蒙,还好还好,椅子靠背在前面拦着,自己手里也捏得紧,居然没有飞出去,

    坏小子二虎还在那里得意地大笑:“看到没有,刺激吧?过瘾吧?这才叫真正的滑……”

    笑声未歇,被人从后面一脚踹在屁股上,腾云驾雾飞出去,落在冰道儿上一路冲下,势头太猛,在宝然身边的雪堆上翻了个跟头滚落下去,直跌在旁边同样溜滑的人行小道上,又顺坡连滚带转地滑到了小林带边,一膀子撞上一颗小松树,这才刹住了车。与世无争的小松树被他吓得一哆嗦,满枝满叶的积雪挂冰悉数奉上,当下好一个美丽动人。

    大虎在后面哈哈大笑,同时给收起脚来开始活动手腕的宝晨建议:“下次往那边踹,那边道儿长,坡也更陡,摔起来更有看头呵呵呵!”宝辉小跑着上前去收麻绳儿,少虎穿起冰鞋撑起铁钎。身姿挺拔地滑过去立在宝辉宝然身边。三人一起看着狼狈爬起连蹦带跳,顺着脖领儿往外掏冰雪的二虎,毫不同情地笑话着。宝辉叫:“这才叫真正的滑冰!”少虎大喊:“新年到啊!满头包啊——”

    二虎睁开眼,呸呸几口吐出嘴里的冰碴子,怒视着大哥三弟:“你们俩这是那一家的呀?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外人?”大虎作势左右看,“说说清楚,哪个是外人?”

    二虎咽口唾沫,看看来到弟弟meimei身边笑眯眯俯视着自己的宝晨,再看看毫无兄友弟恭的觉悟的那两只,只能按下满腔恶气,“没有。哪儿有什么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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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口恶气,顶得时间有点儿长。直到春雪消融,直到夏日炎炎,直到山东大婶欢天喜地借着暑假给江家夫妇减轻负担,将那形影不离的兄妹三个天天接了到城郊家里来玩儿,就差没按着在自家住下,二虎同学才隐隐有些感悟,自己这口气,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得出了。

    炎热而漫长的暑假,一帮孩子在农业研究所附近玩儿得整天不着家,在一条条宽阔纵横的林带里,在干涸的灌溉大渠里,追着太阳的影子跑。宝晨大虎二虎都擅长用弹弓石子儿打麻雀,美其名曰除四害。完了就一串串烧了来吃。宝然挑嘴儿不要,就给她在火堆里煨几个洋芋鸟蛋,或者到田里偷几穗玉米棒子来烤,香飘万里,也就他们几个孩子以为大人都在午休没人发现。

    这天发现了一个新的鸟巢,宝晨大虎已经上了树,宝辉少虎持棍提兜在下面仰头望着。二虎四顾无人,钻到芦苇丛遮挡的大渠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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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高的沟沿底下,草丛的浓荫里,宝然戴着她那顶片刻不离身的小草帽坐在地上,正美滋滋地从刚熄的灰堆里扒拉出一只洋芋来,吹着气,拍了拍灰,轻轻撕开软软的外皮,一股白色的热气带着甜香窜了出来,金黄的内瓤沙软诱人。宝然皱着鼻子闻了闻,吹散了热气,正待开吃,身后伸过一只利爪,将洋芋一把夺了过去。

    宝然回头,只见二虎正恶狠狠一口咬下大半边,烫的眯眼张嘴直呵气,折腾了半天才安稳下来,得意地等着看宝然的反应。

    这孩子……嘴里不知道起了有几个泡。

    二虎等了半天。见宝然既不哭,也不闹,只是那么眼睛眨啊眨地看着他,一点遭抢劫的自觉性都没有,压低了嗓门吓唬她:“再叫,再叫也别想我能还给你!”

    ……谁叫啦?再说沾了你一大堆的口水,还要回来,我有那么不讲究么?

    宝然回头,不理他了,继续扒拉面前的灰堆,里面埋了有四五个呢,就算这家伙胃口好都给吞了,宝晨宝辉自然会找出更好的孝敬上来。二虎这娃儿,真是想不开。你做你的夹心饼干,跟我这儿置什么气?不是宝然维护自家孩子,在这一点上,二虎别看大两岁,还真就比不上宝辉,看人家宝辉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多正!承上祈下,小日子不也过得挺滋润?

    二虎张牙舞爪打个空,格外地沮丧。一赌气之下,还真的如宝然所愿把洋芋扫了个精光,最后看着金脆焦黄的玉米棒跟烧麻雀直运气……当然也许是胀的。

    宝然自然没兴趣去告他的黑状,可二虎的强盗行径还是被大虎发现了,谁让这家伙吃完了东西嘴巴没擦净呢!当时屁股上就挨了两脚,回家又被山东大婶饿了一顿,几天后还给出车归来听取了详细工作汇报的山东大叔赏了一顿烧火棍儿。二虎终于大彻大悟,对着笑嘻嘻直戳他屁股的少虎总结说:“表面上的敌人不可怕,隐藏在敌人背后的恶势力最可怕!”

    少虎奇怪地看他:“你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