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心虚
临睡前,红梅在台灯下翻看着宝然的新稿子,眉头微蹙。 红梅已经毕业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去报社报到,单位给分了个四人的宿舍,她倒是没有如大家想像一样直接搬家走人,而是将行李放在那边,人却在周家江家两头住着,隔三岔五地帮自己家里做一下大扫除,粗重衣物也都不声不响揽过去洗了。 唐阿姨说起话来口气还是很硬,教训她工作了要有个工作的样儿,别还是那么小气巴拉的连件新鲜衣服都舍不得买,不然出去了也要给人看轻,干活不要太积极做事不要太rou头,正式上岗了表现给领导看就行了,别在单位还是傻乎乎地跟在家里一样什么人指划着都老实跟着去干……,滴里搭拉的反正每次见面都有刺儿可挑。 红梅听着,不应声儿也不还嘴,至于进没进心里去天知道。 到了宝然家里,宝然家务是不偷懒的,宝然妈身子骨也比唐阿姨强得多,红梅除了跟着摘摘菜擦擦桌子,家务上再插不下手去,倒也没有不安,懒洋洋躺宝然屋里看稿子回复读者来信,自在的很。 还好,唐阿姨倒是没像前世一样,对红梅正大光明把江家当半个家明敲暗打的不自在,宝然妈当了几年领导娘子,也没有如以前一样小心谨慎地劝告红梅注意自己亲娘的心情。 连最多嘴的红玉,也很聪明地没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就好像红梅真是宝然嫡亲的jiejie江家自己的姑娘了一样。 、 “有什么问题吗?”宝然遵从mama们的叮嘱,临睡前下楼去拿凉毛巾在胳膊腿儿上敷了好一阵子,又洗了头,拿着条干毛巾,拧着湿漉漉的头发进屋来问。 “稿子……,倒是没什么问题的。”红梅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行歇两天吧,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你急什么呀慢慢儿来” 宝然摇头:“其实今天已经有点谱儿了,主要是……,给吓了一跳……”说到这里暗自咬咬牙,“……得趁着这个劲儿,一鼓作气的把它练成喽,不然隔上几天手生了胆子更小了,还得再费一回事儿” 红梅摇头,她知道,宝然平时看着脾气挺好,真拧起来谁也没辙。……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这丫头总是这样,很多事情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是,……腿脚不争气,好像老是有点跟不上趟儿…… “那早点儿休息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 宝然悉悉索索钻到被窝里却不忙睡,只管追问:“怎么了?我的稿子没问题,那是怎么了?干嘛那个表情?” 红梅看她那个精神样子,想了想说:“就是……,宝然你自己发现没有,这两年写的东西,……先是纯情,比那琼瑶还琼瑶,然后传奇,居然连什么黑帮都给编上了,我看最近又改了青春时尚,是凑着女友的路子写上去的吧?” “呵呵呵……”宝然笑:“姐您不愧是优秀编辑啊,瞧这给我总结的,精准透彻在那个小报社呆着有点屈才啦,好好干两年,咱就人往高处走” ……又寻思着打岔儿红梅深谙其本性,不为所动,既然已经说了就给她说清楚:“你这样写下去,稿费来的是很快的,可总是跟着那些流行走,没有自己的特色,时间长了,只能……,只能……” “只能当个写手,永远成不了气候对吧?”宝然代她说完。 这时候“写手”这个词还没叫出来,红梅愣一下,想了想却是觉得无比贴切:“对就是这个意思宝然,你又不是那种缺钱的,有这功夫,不如静下心来多读几本书,……修炼修炼不要这样的……,急功近利好不好?” 红梅这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自己好。 宝然想了想,这是红梅,不是别人。有些事情,如果说自己善于保守秘密是口深井,那么面前的红梅姐就是个无底洞。于是下床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个大黑本子,送到红梅手上:“那些……”下巴点点红梅手中的稿纸:“……是秘密。这个……”拍拍厚厚的黑本子:“……是机密” 、 红梅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翻开手中的机密,一页页读下去,只读了五六页脸上就有点儿发僵:“……你写的?” 宝然笑了笑没做声,甩了小拖鞋爬床上去继续钻被子。 红梅也不需要回答,其实她心里清楚肯定是宝然写的没错,那笔迹,那语气,再熟悉不过。可是里面的内容,似散文,夹叙事,像议论,有时候还带点儿科幻,可那些观点论调,实在不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应该想到的。她知道宝然一向古怪,可古怪到这个程度,有点儿……,惊人。 又翻了十来页,红梅叹口气,拉开抽屉,将本子原样严严实实放好,上床熄灯睡觉,也不再说什么修炼不修炼的话了。再修炼……,再炼好成精了…… 、 静寂清凉的夏夜,月光透过花布窗帘,将清晰的窗格子和朦胧的小印花打在两人的被子上,墙边上,纹丝不动。 宝然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淡明晰:“姐你看,该……认真想的我自然会想。可这些凑合事儿的稿子呢,就像姐每天上班要一封封翻来覆去地回那些读者来信一样,虽然都是些套话,没什么……长进,可是胜在稳妥,能拿工资,可以维持安稳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最实在的,别的,……都是虚的啊……” 虚的?红梅很迷惑,宝然有即将登上厂长宝座的爸爸,有安心工作每天笑微微守在家里的mama,有天天磨牙斗嘴却从不会真正欺负了她的哥哥们,怎么会想到所谓“安稳的生活”这种问题?而且一直以来,虽然没见怎么挥霍,可她手里一直是挺宽裕的,还有宝晨特意给留下的虽不算大红大火,但营业额一直稳中有升的店子,这些,怎么会都是虚的呢? 她想要再问一问,叫了两次宝然也没有应声儿,侧耳细听,小丫头呼吸绵缓平稳,却是已经睡着了。 、 改天二虎报完了帐,将本子在宝然的小桌上一墩:“今天我带你去练车,管保你今晚上就麻溜儿地骑着回来“ “不用求您了千万别去帮忙……你不帮我还好好儿的,慢就慢点儿吧,好不易练得有点感觉了,你一出来害我摔一跤” 她把之前自己摔的那无数跤忽略不计了…… 二虎也不揭穿,只辩:“那能怪我吗?我好好站花坛那儿一点没动,你自己就撞到马路牙子上去了……” “就因为你站那里盯着,害我紧张,一紧张,手就软,手一软,车就歪……” 她这都什么破理由啊二虎没有亲眼目睹过宝然上舞台的盛况,对于这种情绪没有直观的认识,觉得非常无聊,他也并非怕了自家老**大扫帚,从小到大哪天不挨个一两回啊,跟扫灰似的早就习惯了都,……可关键的问题是,算算时间,宝然的干爸他老爹再有两天就出车回来,那攻击力可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了,别看人年岁渐长,腰带抡起来可一点没见弱,随着儿子的长大,那下手的力道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必须赶在这之前,在老妈那里减少一个罪状。 所以二虎很坚持:“不用紧张,你就当我是电线杆子……要不然当防震墙,刹不住了撞过来就行,肯定摔不了你” 宝然心有所动,看了看他那个头儿,……嗯,应该比自己要皮实多了…… 、 小花园里,高静和红玉叽叽咯咯地笑:“撞啊撞过去那么大的目标还瞄不准就太丢人了” 二虎瞪视着她们。这就是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宝然练了这么几天还是栽栽歪歪,就知道笑笑一点有益的技术指导都没有 那俩在宝然家里混熟了的,知道这是头看家虎,只对外面人凶的,压根儿就不怕他,接着怂恿:“反正你也要刹车的,撞哪儿刹不是刹,就撞他了” 二虎懒得跟她们喳喳,完成任务要紧,回头又冲宝然吼:“眼睛往前看别老低着头你看路啊你倒是……,哎哎这边这边快点转过来你……” 终于还是行动比语言有力,向前几步一抬脚,死死地别住了宝然的前车轮,再伸出条胳膊一按把手,将车子稳稳定在了路边的排水沟跟前。 、 “叫你往前看没听见啊寻思什么呢东一栽西一晃的”二虎气得骂。 宝然解释:“我我是在往车子前面看啊,一直都往前” “啊?是你是看车前了,看车轮前面二十厘米一根直尺的距离前面马上就要进沟儿里了都不知道”二虎继续吼。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清楚,还一个二个都说她聪明,聪明鬼啊她聪明 宝然紧闭了嘴,再不分辨,眼光定定地盯着他。 二虎心里有点发毛,警惕地关注着。这还不如跟其他的小姑娘一样来个娇滴滴的淌眼抹泪儿呢,那自己就很有理由甩手撤退了。可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很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不太妙的事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