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抓药
到了夜里,李氏咳的厉害,冬宝哭爹喊娘叫的更厉害,甚至都压过了李氏的咳嗽声,吵的宋家上下没一个能睡得着觉。 宋二婶气的捶床,死命的推着宋二叔,要他出去吼两声,“这还叫不叫人睡觉了?冬宝那丫头片子哭个屁啊,她娘死了还是咋地?得了病的人多了去?她这是想干啥?娇贵的!她再金贵,还有我这怀了身子的金贵?我这肚子里可是你们老宋家的种!” “好好好,我去跟大嫂说说!”宋二叔也坐不住了,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大半夜的到寡嫂门口,此刻见宋二婶要发飙,他便披了件褂子出了门。 隔着东屋的门,宋二叔叉着腰喝道:“冬宝,大半夜鬼哭狼嚎干啥啊!” 冬宝大声哭叫道:“二叔,我娘病的厉害啊!我求你了,你去镇上给她请个大夫吧!” “作什么疯啊?”宋二叔骂道,“大半夜的请个鬼!大嫂,你也不管管,看这死妮子都成啥样了!” 回答他的是李氏的咳嗽声和冬宝的哭声。 黄氏的声音从堂屋传了过来,带着严厉和不耐烦,“吵吵啥?老二你起来干啥?赶快回屋睡觉去!明天一早起来捯饬菜地!” 宋二叔气的跺了跺脚,回头瞪了眼漆黑的东屋,黄氏发话他不敢不听,只是心里到底不情愿,要是李氏身子好,还用得着他干活? “见天的使唤人!都没个歇的时候,昨天割了那么多油菜,累的我腰都直不起来,今天一大早就让我去送老三,累的做牛做马,还不胜人家不干活的,连口白面儿都吃不嘴里!”宋二叔冲堂屋嘀咕了两句,趁黄氏还没吭声,慌忙跑进了西厢房,关上了门。 扯着嗓子又哭又叫了大半夜,冬宝累的不行,和李氏一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冬宝来催过黄氏几次,要黄氏去镇上给李氏抓药,黄氏终于坐不住了,上午叫老二给菜园子里的豆角黄瓜搭架子,就那点活,老二愣是磨蹭了一上午还没弄完,架子搭的东倒西歪,看老二那不情不愿懒不拉几的样子她就一肚子火气。 凭良心说,李氏除了没生出儿子来,没有任何一点让黄氏不满意,尤其是干活上,人勤快老实,干活麻利又好,任劳任怨,家里家外都是好手,这一大家子,就连宋老头都比不上李氏能干。 李氏病了这两天,可把黄氏给心焦坏了,她表面上不说,心里早就急了,李氏一撒手,老二媳妇又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崽,啥事不干,现如今做饭、洗衣裳啥的都得她干,黄氏心里一肚子火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孙女都快说亲了,她一把老骨头还得伺候这群儿孙媳妇们。 想让李氏快点好起来干活,可黄氏又舍不得药钱,那大夫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人家说了,几服药吃下去都不一定能好,好不了就得躺床上养着……黄氏想来想去,心惊rou跳起来,万一大儿媳妇就这么病了,可咋办?卖了冬宝都解决不了宋家的困境了。 这个时候林实过来了,忻长俊秀的少年站在东屋门口,问冬宝:“冬宝,大娘咋样了?” 冬宝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大声说道:“大实哥,我娘还没吃药哩,咋能好啊?” 林实回头看向了黄氏,极不赞成的看着黄氏,语气还算客气,说道:“宋奶奶,你咋不给大娘抓药?这病耽误不得,越拖越重啊!” 被邻居少年这么说,黄氏老脸上有些过不去,林实不是她的孙子孙女,可以随打随骂的,只能含糊的说道:“这两天忙,没顾上……”说着,黄氏眼珠子在林实身上打了个转,说道:“大实啊,这两天我们家忙着地里活,实在走不开,你要是没事的话,帮奶奶跑趟镇上,抓几副药回来给你大娘吃。” “行啊。”林实答应的很爽快,“我这就去。” 黄氏笑的合不拢嘴,果然不出她所料,林实是个厚道的后生,塔沟集都是有名的,谁家提起林实都得翘大拇指。 眼看林实转身就要走,冬宝连忙说道:“奶,你还没给大实哥药钱哩!” 黄氏气的眼皮子直抽抽,狠狠的瞪了冬宝一眼,这没点眼色儿的死妮子,跟她娘一样,蠢的一塌糊涂! 正在往外走的大实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黄氏。 “这个……大实啊,要是你手头不紧的话你先去抓药。”黄氏朝林实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等你宋爷爷回来,我问他要钥匙开箱子给你拿钱。” 屁吧!冬宝撇嘴,宋老头啥时候有资格掌管家里的钥匙了?全家的银钱不都在黄氏手里头捏着的么! 林实笑了笑,看了眼冬宝,悄悄冲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对黄氏说道:“钱不急,我手头够。宋奶奶,我先去了。冬宝,你好好照顾大娘啊!” 冬宝连忙“哎”了一声,感激的说道:“麻烦大实哥了!” 这会上西厢房的帘子被人掀开了,宋招娣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花布衣裳,红着脸扭扭捏捏的走到林实前头,小声说道:“大实哥,我……我跟你一起去镇上给大娘抓药吧。” 林实诧异的看了宋招娣一眼,他不是笨人,加上秋霞婶子给他提过几次醒,立刻摆手笑道:“不用了,路上滑不好走,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宋招娣“哦”了一声,脸色暗淡了下来,尴尬的站在那里,想走又舍不得走,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宋二婶站在帘子前看自家闺女这么不争气,气的跺脚。 林实走后,黄氏瞪了宋招娣一眼,上前揪着宋招娣的耳朵就想骂人,顾忌到冬宝还是个小丫头,最后用力拧着宋招娣的耳朵,咬牙切齿的压低了声音骂道:“你想干啥?我可告诉你,我们老宋家可没不要脸的sao蹄子!回屋呆着去!” 骂完,黄氏便进了堂屋,宋招娣捂着耳朵流着眼泪,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瞥见冬宝还在一旁站着,想到这一切都被冬宝看到了,一时间羞愤难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丢了一句“你等着!”便哭着跑进了西厢房。 冬宝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关她什么事啊?宋招娣欺软怕硬的本事又见长进了,叫人哭笑不得,冬宝吐了吐舌头,朝宋招娣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随后又跑向了灶房,蹲到灶膛前面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在这个十岁丫头的身体里呆久了,自己也变得幼稚了起来。她跟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较什么真啊! 估摸着过了有半个时辰,冬宝跑去灶房扒拉出了埋在灶灰里的石头,打包偷偷运进了东屋,塞到了李氏的被窝里,又催促李氏,该“表演”了。 黄氏坐在堂屋里跪在地上敲打着油菜,听着东屋里李氏的咳嗽声,心里阴郁的不行,又愁又气。 弄完了石头,冬宝又抱了捆柴禾去了灶房,开始烧水,其实李氏确实是病了,只是她身体好,淋了雨只是小风寒,加上这两天休息了,慢慢的好转了,要不是装这一场病,黄氏绝不会好心让李氏休息,只怕拖到今天真会病的厉害了。 连着几天下雨,柴火有些受潮,冬宝引了半天的火,才引燃了柴火,烟囱里白烟滚滚的往外冒。 “干啥啊?”宋招娣堵在灶房门口,叉着腰叫道,“大白天的又不做饭烧啥火啊?” 冬宝扇了扇面前的白烟,这丫头一副“我来找茬”的表情,本来是不想搭理宋招娣的,然而想了想,还是回头说道:“大姐,我给我娘烧水。” “一天到晚的烧水,柴禾是天上刮大风刮下来的?”宋招娣阴着脸嘟囔,那表情活脱脱的就是宋二叔和宋二婶的集合体,“别烧了,少喝口水又不咋地,烟气这么大,我娘怀着毛毛,她受不了!” 冬宝抿着唇忍了半天,说道:“马上就烧好了。”继续在往灶膛里添柴禾,等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沸腾了,冬宝用瓢舀了一碗水,双手端着,特意绕过了宋招娣往外走。 宋招娣看着冬宝,她这个堂妹长的瘦瘦小小,身上的衣裳也是李氏的旧衣裳,然而脸长的白净周正,尤其是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水灵灵的十分的好看。 想到林实对冬宝的态度,再想想林实对她的态度,宋招娣又羞又恼,怒不可遏,原本她是抄着手靠在灶房门框上的,怎么也按捺不住了,两步跑过去,用力的推了一把低头慢慢走路的冬宝。 冬宝刚走出灶房,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端着guntang的开水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宋招娣从背后推了一把推到了地上,摔了一跤不说,手里的碗飞出去老远,所幸开水都泼到了地上,粗陶碗也摔破了一个口子。 林实正好带着大夫走到了门口,看到了这一幕,惊的他立刻飞奔进了院子,扶起了冬宝,饶是他一向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下去了,强压着火气说道:“你咋这么欺负冬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