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知道我是谁么
那人当即就追问方德海,“那你要什么东西才能配出食材?” “要这种花的果壳。” 那人微怔,忽问:“那你能养得活这种花么?” “这种花的种子是我们北安国没有的,就算有,也养不活它原产于南方极热之地,我们这儿的气候过于严寒,但我曾经试着栽种过,但无一成活。” 那人轻轻的哦了一声,倒是有几分好奇起来,“那这种东西到底叫做什么?” 方德海早从此人问自己的话中,便猜出他对此物也是一知半解。暗自叹息,却仍是无比艰涩的再度如实说起这让他深恶痛绝的东西,“此花俗名叫做御米花、米囊花,还有个别名叫罂粟。花大而艳,开三日而谢,留下的果壳叫做御米壳,以此入药,可驱邪热,治泻痢。若是混入食材,能有异香,久食及过量食用会上瘾,让人欲罢不能。” 他把玩着手中那块小小的黑色膏药,“那这膏药又是从何提炼而来?” “这是从果实乳汁里泌出来的东西所炼而成,原本是白色,遇风则化为黑色。通常叫做南梦膏,意思是吸食这个,会让人感觉似做了南柯一梦般迷醉。只是长久吸食这样的东西,比那御米壳更易致人上瘾。若是大量吞食,立时毙命。” 原来如此那人这才恍然大悟,“看不出,你这老头还挺懂门道的。” 方德海低下头,不愿回应。从前的他被燕王派来人游说,让他在先皇的食物中添加这食材。可他为人细心谨慎,举凡上贡之物,都要先喂家中几条试食的狗吃上一段时日,后来发现那些狗渐渐不思饮食,整日发狂,只想着吃这个,发觉不对劲,在查清始末后,当即就断然毁去了此物。却也因此得罪了燕王,以致日后招祸。 那人皱眉思忖了半晌,又问:“那你可知,这东西当年燕王是从何处得来?” 方德海摇了摇头,“这个实在不知当年我所得的,也是旁人给的。后来毁了,就再没有了。至于他们又是从何处得来,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人冷笑着讥诮,“你这老头也当真贪生怕死得紧,燕王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你却到如今连他一字也不敢多提行了,你回去吧。” “可……”方德海犹豫着问了起来,“那我儿子……” “哼,你以为,光回答我几句话就可以这么轻易地讨回你儿子的尸骸么?你可知道,为了寻这么一副霉烂了不知多少年的死人骨头,费了我多大的精神?” “那您……” “你先回去,等我找着那什么御米壳自然会来找你,你可要记得,回去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光凭一个乔仲达的破园子还保不住你的孙女儿。” “大爷。”方德海卑微地祈求着,“您行行好,把我儿子的尸骨还给我吧,我带着他走,立即就走,永远再不到京城里来了,您若是要那配方,我这就写给您,您换个师傅来配,也是一样的。” 那人嗤笑,阴阳怪气地道:“方师傅,你慌什么?谁不知道你那配方就算是得了一样的东西,可没您这多少年的火候,又怎么制得出来真正的天下第一香?你放心,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地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别说是你儿子的尸骨,就是将你再送入皇宫,重享荣华富贵又有何难?你回去等着信儿吧。” 方德海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心中明白,这人不榨干他的最后一点骨髓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木然地转过身,就要下车,却听那人轻飘飘地问了句,“知道我是谁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方德海却转身恭谨地答,“大爷就是大爷。” “嗯,很好。”那人就是被他猜出了身份也无所谓,“去吧。” 方德海推开车帘下了车,冬日稀薄的阳光霎间透了进来,恰好照在那人的下巴上,映得那紧抿着的薄唇越发的凉薄。 方德海下车时,才发现这儿还准备了辆马车,这自然是给自己准备的,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辆马车上的花,迅速给人擦了干净,重又变得平凡无奇了。 这马车走上另一条路,不多时,就到了一辆华贵的大马车旁。车上之人下了车,乘上这辆车才招摇归家,而车前的铭牌上,上书一个端方正直的晏字,随着马车的行走而轻轻摇晃。 跟丢了人的张金宝见方德海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才发现出了问题。找小伙计一打听,说是老爷子已经走了。得这下没办法了,找也没处找去,又不知道是不是跟吉祥一起回去了,只好先回了家,却见二人都没回来。 章清亭一瞧这情形,把弟弟一顿好说,赵成材劝道:“大过年,你也别再怪他了。方老爷子成心避开咱们,就是你去,他若实在不让你跟着,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也是,可方明珠没见到爷爷平安归来,仍是坐卧不安,“爷爷平常不这样的,他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耐心等等吧。”赵成材觉得方德海出不了大事,“方老爷子为人精明,又没跟人结下仇怨,能有什么事?他在京城熟,说不定是从前在此认识了些什么人,想私下去拜会一下呢?又或者他就是心情不好,想自己散散心?咱们先别杞人忧天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他们这头正等着,没一时,却见乔仲达陪着刚回来的阎家兄弟过来了。那头船上的货物都已经安顿好了,包世明在那头照管着发货。他们俩先回来跟乔仲达交待货物情况,准备接应。 大家给他二人道过辛苦,又说起方德海迟迟不归之事。乔仲达道:“若是过了午时不归,咱们再去找找吧。” 正在这儿商议着,却见方德海和吉祥已经回来了。不等众人开口,他倒是先嗔怪起来,“你们也太小心了,都说了没事,还非让金宝跟了来,我一生气,就故意把他撇下了,瞧瞧,我这是不是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明珠啊,过来帮忙把车上吃的拿下来,赶紧切了装盘,端阿红家去,这可是我特意带回来给大家添菜的。” 见他这么说了,众人也无话可说,自去吃饭了。 席间方德海谈笑自若,瞧不出丝毫的破绽,可他越是如此,章清亭心中就更是怀疑,这老爷子八成是真遇上什么难事了。 晏博斋坐在马车之中,把玩着手上那个金丝掐珐琅的小盒子。盒子面上,就绘着一朵小红花,妖娆得与裴夫人所绣之物,一模一样。 他心里头盘算着方德海的话,直到车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爷,到家了。”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看家门口迎上前的家丁,他忽地眉毛一皱,“邱胜呢?” 底下人面面相觑,有个胆大的回了话,“邱管家前些天领了顿板子,这些天还在养伤呢。” 晏博斋的口气越发不耐烦了,“哪有那么娇贵的?快让他出来。”不过想想,又加了句,“他要实在起不得身,让他派个人,把钥匙全都拿上,我要去查查库房。” “是。”家下人顿时领命飞奔而去,晏博斋下了车,就径直往府中的库房重地而去。 他前脚还没到,就见那头两个家下人抬着个藤屉子,上头趴着邱胜,也迅速地赶到了。远远地瞧见了主人,邱胜忙挣扎着下来,遥遥就行了一礼,让家人扶着他往这边赶,嘴里还赔着罪,“老爷,真不是小的不守规矩,实在是怕误了事……” “行了行了。”晏博斋今儿心情还不算太糟糕,手一挥,“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你们几个都在外头守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听他这话,邱胜就知道主子是要看机密物件了。忙在头前挑了琉璃灯,开了锁,让晏博斋进来,然后便把门给锁上了。 这头一间库房甚是阔朗,堆的都是些布匹屏风等大件物品,即便是值钱,也甚不好搬运,所以全都堆在外面。 然后再开一道铁门,消了机关,进了这里,才算是真正进入晏家的库房。左右两旁的箱笼里,堆满了金珠玉器,罗列得整整齐齐。 可晏博斋连眼角都没扫一眼,就直接吩咐,“把前面门打开,你在这儿等着。” 那第三重门内,才是晏家真正的核心秘密所在。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就连邱胜都不得而知。他把门打开,就恭敬地退到一旁了,晏博斋自己进去,反手把门就给闩上。 小库房里放着的珠宝字画,钟鼎青铜,可比外头的更加珍贵。晏博斋也没驻足,只走到右边那格多宝架后,心中默念着横七竖八,将那面墙上的一块青砖抽出,抠动那儿的一个机关,却见最后的那一面看似平淡无奇的墙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屋子,这才是晏博斋最终的目的地。 这间小屋里没有收藏任何值钱的东西,但这里收藏的东西才是真正晏家每任家主最为看重的东西。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