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五)不识好人心
赵成栋见到马场的情形,先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把那柳家小弟骂了一顿。那孩子也觉得很委屈,那么大个马场,他一人怎么可能照管得过来?再说了,你做东家的又给了多少钱?要不是柳芳私下塞他些好处,还想指望人家给你卖命,那分明是痴人说梦嘛。 但眼下不是理论的时候,先得赶紧把死了的马抬出去,免得传染。赵成栋这一点常识还是有的,不管怎么着,都得让他们把地方收拾干净了。这一到干苦活累活的时候,他就想起自家爹娘了,于是才叫小厮去喊人。 可阿胜回来的时候却告诉他,“老太太病了,老太爷说是去从前的马场喊人来帮忙。还让去找柳姨娘家的人来干活,说光靠他们可不济事。” 赵成栋听得火起,什么叫靠他们不济事?就不济事,过来搭把手也行啊,娘一向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呢?莫非是听说他这儿马生了病,怕要她出钱,所以躲着不来,只让爹去找人虚支应着? 当下气忿忿的自语,“哼,我就不靠你们,也能办得成事。” 可他这话还当真说早了,赵成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剩下来的马竟也有一多半都有些病像了。这要是一起发起病来,恐怕他这个马场就全都要完蛋了。 这下子赵成栋再不敢托大了,自己不敢离开,赶紧让阿胜去买来艾叶黄柏苦参砂仁,鱼腥草金银花等清凉去毒的药物,内服外洗。另一头通知柳芳立即家去,赶紧带人来救急。 两边都分头依言行事去了,这边赵成栋自己在马场里埋头苦干。可他数月未曾劳作,干不了两下就累得气喘如牛,心里恨不得一下子能把这堆积如山的垃圾清理干净,但半天也干不动多少,倒是越干心里越窝火,直恨不得甩了铁锨,躺倒休息。 时候不长,柳芳没回来,倒是赵老实带着贺家马场派到章清亭那儿帮忙的刘师傅来了。说起来他也算得上是赵成栋半个师傅了,过来一见了他马厩里乌七八糟的情形,刘管事是瞠目结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栋你……你怎么把马养成这样了?”刘师傅养了一辈子的马,就算不是他自己的财产,可看着好端端分出去的马儿遭罪遭成这样,可真是心疼。 原本金管事还跟刘师傅核计,章清亭走前有交待,若是赵成栋这儿的马养不下去,他们再低价收回来养。可这会子一瞧,刘师傅心下凉了半截。这别说低价了,就是白送他也一匹都不能要。 为什么?都带着病呢,且不说拖回去会不会传染,就看它们一匹匹脚步虚浮,精神委靡的样子,就知道大有问题。虽说是看着挺肥嘟嘟的,但刘师傅知道,这是长久不运动的后果,根本全是虚rou,这样的马漫说是拖货拉车了,就是骑人恐怕都不太稳当。 可既然人都来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干,刘师傅打起精神,拿帕子包住口鼻,将剩余的这些大小马匹检查了一遍,勉强挑出几匹健康些的出来牵到一边,跟赵成栋说了实话,“你呀,赶紧雇人,把所有的马匹都分栏饲养,这几匹好的,可千万别再混了。那边几匹病的,得赶紧救治,你在这儿做清理是对的,但这大冷的天,马儿可洗不了澡,本就病着,再一冻,那可不是玩的,但点烟熏香还是行的。成栋啊,真不是我大过年的来说些不中听的。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就算这冬天不能大跑大跳,但马儿还是得每天牵出来活动活动的。你这两亩地按说地方也够了,怎么就一点不尽心呢?交你的时候,都多好的马呀。” 刘师傅毕竟是外人,话也不好说得太重了,到此就打住了,想想又道:“我也不哄你,你那几匹带驹的母马,搞不好全都得难产,你若是不想照料就转手给我们吧,看能不能救活一两匹。” 这……赵成栋迟疑着不表态,他还以为刘师傅想趁火打劫,带崽的母马多金贵呀?一下小崽子就一变二了。就算这时有点小毛病,哪抵得过生下来时的价钱? 赵老实是个实心眼的人,听刘师傅这么说,觉得那倒不如给了人家的好,免得弄得一尸两命,即便是牲畜,也是造孽,便劝小儿子,“那你就说了个价,给刘师傅吧。” 赵成栋心下不悦,心说爹也是的不懂行还乱插什么嘴?大哥和大嫂都和离了,怎么还偏心嫂子那里?想想便取了个巧宗儿,问:“那刘师傅,我不卖,把它们寄养在您那儿好么?” 嘁,你也太会算计了吧?刘师傅很是鄙夷。哦,把马寄养在我们那儿,若是平安生下来,大小马还是你的,给点辛苦费就完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还可以找我们赔钱。天底下就你一人是精的,咱们都是傻子?这些有病的马,我肯看在从前的情份上收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拿我当肥羊宰,那可是没门儿。 见他不识好人心,刘师傅心头不快,面上却不动气,只道:“我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说,既如此,你还是自己把马留下吧,请几个懂行的师傅来,好生照看也就是的。就有一条,我见你那病死的马就这么露天搁在外头,这可不行,得立即挖坑深埋才是还得多洒些石灰,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懂行,这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得多叫几个人手来干活才是。” 刘师傅客套完了,便是人情尽到了,转身便推说有事要走。赵成栋如此不识好歹,若是自己在这儿辛苦一场帮了忙,到时出了什么纰漏,说不定到头来还派他一身的不是,他哪有这个义务来帮忙的? 等赵老实送人出去回来,赵成栋心下窝火,抱怨起来,“既来了,又不干活,那还跑来做什么?” 赵老实听得心下不痛快,沉着脸道:“人家是你什么人?凭什么白给你帮忙的?” 赵成栋越发没好气色,阴阳怪气地道:“我还以为您面子多大呢,巴巴地把人请来。早知道不如不请,何必去卖弄这个脸面?我是年轻无所谓,您这把年纪也好意思?” 这一下子,可把赵老实气得不轻,他本就不擅言辞,在这大过节地跟儿子吵架,也实在没意思。惦记着家里还有赵王氏要人照顾,自也放心不下。此时也不愿多做解释,咳地重重一跺脚,扭头也走。 赵成栋更生气了,冲着爹的背影就嘟囔,“人都来了,也撒手不管,这不摆明拆我的台么?行,你们不管,那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指望我。” 瞧这养的好儿子,说的叫什么话?幸好没跟他过日子,要不然,那还有个好?赵老实气得浑身直哆嗦,半晌才挤出句话来,“行,好……好。” 他这回是真的走了,头都不回。 赵成栋知道自己话也重了,但就是赌气不认错。他以为自己能解决这一问题,却没想到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天交黄昏,他也没能等到柳芳带着人来帮忙,实在不得已,便只好亲自去集市上雇人。可这大过节的,上哪儿去雇人呢?白跑了一圈,什么人也没遇到。倒是各家各户的团圆饭俱已端上了桌,那一片酒rou飘香,勾着一直没顾得上吃饭的他的肠胃,更显得饥肠辘辘。 他心中气闷,本想就在街上找家馆子吃饭拉倒,却不觉走到老胡同这边,想着那一面就是赵玉兰家了,心念一动,便到大姐那儿去寻一顿饭吃。 赵玉兰却还在忙活,准备晚上的点心,见他来了,很是讶异,“成栋,你怎么来了?不听说你那马厩出事了么?怎么样?要不要紧?” 一早赵玉兰包了元宵,让秀秀端了给赵王氏送去,却刚好撞见赵王氏倒在炕上不能动弹。她本就没好利索,又因小儿子之事,心中平添了一层堵,赵老实初出门时她还强撑得住,没半个时辰,人就觉得更难受了,赶紧把炉上的粥药都端了下来,回头倒下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田秀秀倒是很懂事,一来就赶紧放下东西,把凉掉的粥和药都重新热了,伺候着赵王氏吃下。直守到赵老实回来,她才回去。当然也就大致从赵老实的口中辗转听说赵成栋的事情。回来跟赵玉兰一说,她就坐不住了。 张罗氏正好也在这儿帮忙,听着忙道:“那你还是快回去瞧瞧吧,这儿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大错。” 因为赵老实的阻拦,起初赵玉兰没跟大伙儿说娘的病。牛姨妈还不知道jiejie病得这么厉害,她人心细,此时听说便道:“那我跟你回去,把我那儿一个小丫头带去帮帮忙,要不那头靠你爹一人可伺候不过来,你这两头跑着也总是忧心。” 于是她们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有牛姨妈带着人手过来帮忙,赵老实也是松了老大一口气。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