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微服
总管太监应声下去吩咐。 贤妃便是皇帝微服出宫时在宫外结识的大家闺秀。回宫次日,皇帝下旨晋贤妃为贤嫔,宣其入宫侍驾,自此贤嫔宠冠后宫。在贤妃生下最幼的十一皇子后,赐封为贤妃,位列四妃之列。 贤妃不是皇帝在宫外结识的第一个女子,在她之前也有几个,有的后来失宠,有的病殁深宫,但如贤妃这般,宠冠后宫的唯贤妃一人。 皇贵妃这些年处处防备,却难防皇帝宠爱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今更是点滴小心,生怕再杀出个女子来,迷乱帝心,失了她的上好盘算。 * 江舜诚正与儿女们在书房聊天说话,一家人其乐融融,你一言我一句,倒也热闹温馨。 时不时的,江书麟插上几句话。 江书鹏突兀问道:小妹屋里可还藏有书画? 素妍很不高兴地道:三哥这话说的,似我总爱藏宝贝。 好似她不爱藏私,可江书鹏却知,他这meimei最爱藏私,便凡好东=西,总是舍不得拿出来,一催再催,才让你瞧上一瞧。但同时,素妍很护短,对兄长也甚是偏爱。 昨儿我一说,今晨你不又拿出好几幅来么。 江书鲲道:又拿了几幅出来,那我还真得瞧瞧。拍卖那日,我就要,你们可别跟我争。 江书鸿道:不如再去瞧画。 不过各饮了半盏茶,相继离了书房。 刚走到花园,大管家一路追至,禀相爷,左肩王父子求见。 素妍小声嘀咕:怎么又来了? 昨儿不是才来过么?想到昨日,素妍就觉得痛快,看他还敢乱说话。看她不收拾他。 大管家低声道:同行的还有一位老者,年龄如相爷这般,瞧左肩王的样子甚是恭谨。 江舜诚声音一颤,皇上低呼出口,其他几个不敢不从,跟在江舜诚屁股后面就跟过去了。 素妍猛一回神,却见父兄都匆匆离开了,昨日才来的,都要去迎接,这般做作累是不累了?调头往清音轩方向移去。 屋内。何氏、张掌柜、朱武正在埋头裱画。 通常裱画,尤其是裱贵重的字画,都有好几道工序。要一遍又一遍地上裱浆,还是粘贴画轴。 素妍与朱武见了礼,又与何氏、张掌柜打了招呼。站在前,细细地看朱武在左边空白加上的图,青山隐隐。江面平和,渔船泛波,的确很有生机,半点也未打破整个画面的祥和、宁静。 朱武推了一遍裱浆,放下手里的活,静静地走到素妍的身后。 先生。你的画与他们的也能相融一处,整个画面生机盎然,要是先生的江面能再添几笔就更好。 哦?朱武带着疑惑。如何加笔? 素妍拿了画笔,在一边的白纸试了颜色,太浓了,倒了些茶水在墨汁里,虽只几滴。又沾了墨,看了一遍。再加几点茶水,再看色,方觉满意,挥着笔在河边运力一勾。 山的倒影,你加倒影?朱武近乎惊呼,这几笔加得妙,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啊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响起。 素妍一惊,手中的笔跌落纸上,看着刚添墨之处,陡地起身,怒喝道:哪来的狂人?懂不懂礼貌,你吓着人了? 张掌柜不无遗憾地摇头:可惜了,可惜了好画。 朱武亦是挑着眉头,很是愤怒。 江舜诚厉斥道:妍儿,休得无理!这是府中的贵客。 素妍此刻恼怒非常,他……他干吗突然笑得这么大声,害得我在那画上落了团墨,全毁了!全毁了,那幅画很重要的,是几位前辈的心血,竟然把画给毁了! 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 素妍的脸亦随之凝重了起来,那大笑的男子瞧着好面熟,似在哪里见过的。到底是哪儿呢? 她在记忆里寻找着答案。 蓦地回头,却见朱武正在用心的清除留下的黑团,他拿着笔,在茶水里沾洗几下,这样用心的一推,一沾,墨汁淡了,随着他飞快的运笔,江面的山影更加逼真。 素妍不敢大声说话,只低低地道:先生好厉害,居然能这样补救,真是让人佩服。 朱武弄完,周围都是一双双惊诧和钦佩的目光。好在清除及时,无碍,无碍。 她歪头审视着画,多亏先生昨日裱过两回,否则真的很难清除。 张掌柜松了口气,要是这画毁了,当真可惜,如今看来非但没毁,还更有韵味。 一个画者,除了意境与韵味之外,更重要的观察入微,人能想到青山的倒影,可见你平日是观察细腻的。 附庸山人说过,生活处处皆学问,而画要做得逼真,除了观察,更要用心。素妍双手负后,认真地审视着,这不仅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更是盛世安宁之下的春景图,其实先生还可以在这画上加上一些春日所见的景物。 朱武问道:你是说春天,空中的纸鸢? 素妍点头。 朱武道:不好。有时候适当的留白,更能给人遐想。他走到素妍所绘的前,知道这幅画最大的缺陷在哪儿么? 素妍觉得已经很好了。 朱武指着上面繁花朵朵的牡丹,这花绘得太多了,有时候,适当的几朵,更能彰显花的娇妍,如这里,这里……他的手指一一点过认为多余的牡丹,要是没有,会更好。朱武反而欣赏那幅,那一幅就很不错,花叶恰到好处。 素妍愣了一下,一脸凝思,朱武说得很对,有时候太多,反而不好,突地手臂一抬,将图抓在手里,顿时间就化成了粉碎。 朱武以为她是恼羞成怒,立时道:你……你这孩子怎么连句批评的话都听不进去? 素妍一脸平静,道:先生误会了。许是自小见附庸山人毁画太多,受到影响之故,但凡是不好的画,一旦毁去,毫不留情。 张掌柜的脸上写满了可惜的表情,那画其实挺好的,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在我看来,那更是富贵荣华之景,尤其画中那猫一看就是郡主用了心思的。 不管用了多少心思,败笔就是败笔,既是败笔就不该留着。素妍说得绝决,欠身道:谢先生指点,学生受益了。俯身时,拾起碎片,随手交给一边的青嬷嬷,烧了吧。 张掌柜想到那么好看一幅画,说毁就毁掉了,竟是半点不迟疑,早知郡主要毁,不如三千两银子卖给我。 素妍笑了一下,那是败笔,不值一文,我又怎能再卖与张先生。 皇帝看着这样的素妍,这性子也太刚烈求胜了一些,朱武一说不好,立马就毁掉,还能说得言词咄咄。看来,将她许给宇文琰亦是对的,切不可让她跟吴王在一起,这样刚烈、果断的性子,应是男子特有的。 宇文琰好奇地看着画,又看了看墙上挂着刚裱过,还未干透的,你为什么要撕,难不成那画是你画的?是你画的?你是那个岭雪居士? 素妍瞥了一眼,有完没完?对于早前大笑的人,她亦瞧出了身份,正要参见拜礼,却见江舜诚与素妍使了个眼色,她心下了然,佯装着只是来了个寻常瞧画之人。 宇文琰明白了,她是,她真的是。在山上,我竟与你比书法,你说我不是找死么?你……你为什么骗我?还把自己易容成丑八怪,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傻子? 素妍灿然一笑,我知道你身份,你却不知我是谁?我一定要赢,我答应过师父,比试的时候不可输。那不是骗,而是计。以强示弱,懂不懂?我不示弱,你会答应跟我比琴技,比书法? 宇文琰这才明白,从一开始,她就设下了陷阱让他跳。 你为什么非要赢我? 那你告诉我,输了有什么? 宇文琰说不出来,总觉得素妍一开始就是设下了圈套等着他。那赢了有什么? 我赢了自然有很多好处。第一,从此之后女弟子婚姻自主,谁也为难不得。第二,我要让天下男子都看着,女子不比男子差,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可以做。 皇帝听到耳里,这丫头够狂,真有做武则天的特质。 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 这是不是说,男子能当皇帝,女子也可以。 还好,还好,不让她嫁给吴王真是最正确的。 回头还得叮嘱左肩王几句,可不能放纵了她。 素妍甩了甩手,似抛开一切烦恼。 宇文琰挡住去路,细细地盯着她看。 让开! 不让!你陪我下棋好不好? 素妍今儿不想下棋,刚才那画毁了,我得重新画一个更好的。这种彩图没有两三日根据画不出来,你给我让开,我可没工夫陪你下棋。 如果花朵少了,她只需要一夜就能绘成。但她着实不想陪宇文琰下棋。 你告诉我,当初在山下比棋时,你是不是故意输我的,要不在我怎么就赢了。你的棋艺可是极好的,我没道理会赢你啊? 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素妍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