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章】内乱(艰难的抉择)
内乱 殷裔笑了,虽然他己看不清自己父亲的脸。可他却笑了,第一次,在自己父亲面前毫无城府的笑了。 “多谢爹。” 这是第一次,殷裔唤殷延之爹。 殷延之听后,禁不住的热泪盈眶。原来‘父亲’与‘爹’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何劲护卫着平乐,直奔殷氏大宅而来。 远远的,平乐己听到痛哭之声,不由得脚下一个踉跄……顿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迟了吗?难道和…… 殷裔,殷裔,殷裔……心中呼吸着,可平乐张了几次口,竟然没能唤出声来,那样子,简直吓坏了何劲,他也听到了哭声,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心里己有准备,可噩耗突然袭来,何劲一个大男人都要承受不住了,何况是女郎。他赶忙强忍着心痛上前,扶住平乐的肩膀,架着她,一步步走进殷氏大门。 殷氏诸人几乎都识得平乐,知道这个女郎与郎君关系匪浅,知道曾经她险些便成了殷氏少夫人,再加上一旁相陪的何劲,没有上前阻止二人,平乐与何劲便这么相携着走进浮香苑,好像此时此刻,他们只有这般彼此相扶,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推开门,平乐走进殷裔的房间,那间她在殷氏时曾经住过的房间。房间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似乎并未因为她的离开而改变分毫,屏风上,竟然还挂着一件她外出时穿的大氅,雪白的狐皮此刻白的那般刺目。 有些木然的,平乐将目光转向床榻。 她的双目似乎在恐惧,不由她控制的恐惧……看到了,榻上,那人萎蔫着半倚着锦被,脸色青黑,连唇都是青紫的,曾经风华绝代的第一公子殷裔,竟然变成这幅样子,平乐的心此时木木的疼着,她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心还有没有跳动,那一刻,世间仿佛静止了。 她的眼中只有他,再看不得旁人。 一直守在殷裔榻旁的殷延之见到平乐,先是一惊,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己经昏昏欲睡的殷裔。 心道,儿啊,你比爹幸运,因为,有女郎肯为你千里奔袭,肯为你拼死闯进濮城,肯为你榻前流泪。“阿乐,你陪裔儿走好最后一程吧。”殷延之起身向外走去,只是一瞬间,他似乎苍老了数岁。浮香苑外,殷氏诸人纷纷落泪,落的最凶的便是几位长老,他们似乎看到殷氏征服天下的美梦破裂了,不仅梦碎了,连命都即将丢了。 楚军依旧拼死攻击着濮阳,晋军和氏族联军还是攻击着另外两门,三处都在告急,虽然有周氏暗中相助,可因为殷氏中了毒箭,大大影响了将士们的士气,以至此时殷氏在三门都是堪堪顶住,随时都有被攻破城门的危险。 可他们只能无助的呆在这里,四位长老年岁己大,走上几步都气喘吁吁。殷延之更是瞬间失去斗声,一幅萎蔫样子。所有人都在心中齐叹,天要亡我殷氏矣。 浮香苑中,平乐轻轻靠在殷裔身边。殷裔似乎感觉到了平乐,手指微微抽动,平乐大喜,抓住殷裔的手死命揽进怀里。 “殷裔,殷裔,你不能死。”可平乐无论如何呼喊,殷裔都再也没有反应,连刚刚那抽动的手指也变得僵直……平乐终于失声痛哭,她哭自己的命运,为殷裔的命运落泪。老天待她这般不公,为什么每次都离幸福差上一步,她终于脱身,终于可以陪在他身边,他却要离她而去。 原来,以前他即便是失忆,也是好的。 哪怕忘记她,能让他好好在着,她也心甘。 殷裔,不要死,不要离开阿乐,平乐心中呐喊着。 一直守在门外的何劲听到平乐的动静,呜咽一声,双臂抱住膝盖,流泪如泉……数年相伴之情,亦师亦友亦兄之情,渐渐让他将殷裔视为平生之重,如果可能,他多想代替郎君,哪怕去死。 屋里屋外哭成一片。 仿佛殷氏头顶被厚厚的阴云遮盖着。 落了半晌泪,平乐直起身,用衣袖狠狠的将脸上泪痕拭净,玉白的脸颊,因她粗鲁的动作而一片白一片红的,平乐丝毫不顾,只是狠命的将脸上的泪意擦拭干净,一点痕迹都不留。随后,她起身,一步步走向屋外。 头顶,阴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 听到声响,何劲抬头,扬起带着浓得鼻意的声音。“女郎……”他担心平乐,虽然心中痛极,可想着无论如何要护好女郎,于是跟上平乐的步子。 “阿劲,我去见家主,你在此候着。” 平乐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甚至让何劲心惊。仿佛刚刚的哭声只是何劲的幻听。何劲不由自主的点头……随后平乐迈步向外走去,在殷氏诸人诧异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殷延之的面前。 “阿乐,有何事?起来说话吧。”经历过这么多事,殷延之己经渐渐认同平乐,也不由得承认,这样的女郎,即便氏族大家,也不一定教养得出。如果裔儿健在……如果裔儿健在…… 不能想,一想便觉得了无生趣。 “家主,求家主下令打开殷氏祠堂,允许我陪着郎君一同进入……” 平乐一席话,说的殷氏诸人不由得齐齐将目光聚集在平乐身上。 殷氏祠堂无论到何时,都是殷氏诸人最害怕前往之处,犯了错的殷氏族人,甚至希望被送官法办,也不希望被罚祠堂自省…… 平乐的提议让所有殷氏族人诧异。 殷裔进祠堂……殷裔己亡,按照殷氏族规,须停尸七日,然后葬进祠堂深处。殷氏有专门负责送葬的一队暗卫,那些暗卫代代相传,没人知道他们平日住在祠堂哪里,又以何为生?只知道需要时,如殷氏族长或是长老亡故,需要送进祠堂安葬时,他们便会出现,然后将棺椁抬进祠堂,便再次消声觅迹。 只是平乐却提出与殷裔一同进祠堂。而且是此时? “阿乐,为何?”殷延之问道,平乐的提议不合乎祖宗规矩,放在以往,殷延之或许便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他现在有些明白平乐的为人了,若是无用,她不会这般说。 “原谅阿乐现在还无法坦然相告,三日,只要三日时间,阿乐若是没出来,便请再次封闭殷氏祠堂……”说完,平乐一躬到地。 平乐的提议没有道理,甚至是很失礼的。殷氏可不是普通氏族,殷氏嫡子亡故,必须停灵七日,而后再由专门的人将殷裔葬入祠堂内殷氏祖坟。可平乐却要只身带着殷裔入祠堂,而且是现在? 若是往日,殷氏族人或许会用臭鸡蛋将平乐打出殷氏。可是正逢殷氏多难之时。 三城被攻,嫡子亡故……眼看濮阳便要不保,到时别说保住性命了,便是祠堂,或许也不保了,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殷延之看向几位长老,几位长老点头,就算连脾气最火暴的五长老也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最终,殷延之点头。 “好,开祠堂,许你和裔儿同进。三天,只有三天,三天后,祠堂大门会被封上,这次,或许会永远尘封了。”殷延之话中有话的道,平乐点头,她自是明白殷延之的意思,若此次殷氏事败,对于埋葬着祖宗遗骨的祠堂,自然是永远封闭,以防有人寻机入祠堂行破坏之事。 虽然平乐怀疑没人能从祠堂活着出来。除了她…… 有人迅速下去准备,何劲亲自背起殷裔,听平乐的命令,向祠堂而去,而平乐最后对殷延之道:“家主,此时死守方为上策,楚人己死伤过半,我了解楚溯,他不会将所有人马都葬送在此,所以他不会再强攻,而是会寻机会与晋军联手合围。三日,只需三日,三日后,输赢必见分晓。” 平乐说话时,态度平和,嘴上说着这般关乎战局的大事,可语调还如往常般很是软糯温和,可殷延之却心生一股此话必成真的笃定。不由得,殷延之对平乐点头。 “好,三日后见分晓。不管如何,阿乐,不要冒险。” 殷氏祠堂的凶险天下皆知,神秘却只有殷氏族众知晓。因为谁也不敢贸然闯进求证,只知道凡进入之人,非死即伤,除了平乐。 她即知道祠堂中有什么,她还这般提议,必是有原因的。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吧,左右己不能比现在还凄惨了。 殷延之随即下令只守不打。 一时间,整个濮阳仿佛都沉寂下来了,将士们默默的吃饭,然后轮番休息,百姓们自发的轮流将一框框吃用送上城墙,而现实真如平乐所言。 除了第一天,楚军不再猛攻,偶尔有小股敌人滋扰。守卫们按照上面的命令对此视而不见,只要他们不搭云梯上城,守卫们便当敌人是透明的。 便这样,过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整整三天,殷氏大宅都静悄悄的,哪怕是婢女走路都尽量放轻。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虽然不知道在等待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