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渡过黄河
作者说:二话不说(那你说根毛?)怒更之! ———————————————————————————————————— 忆然和也鲁毕竟是外邦人,久在河南逗留多有不便,因此当夜就跨过浮桥回幽燕道去了。秋仪之亲自送他们过河,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漫步踱回自己的帐篷,秋仪之却再也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地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方才有些睡意,朦朦胧胧之间,却有士兵进来报告:大殿下、二殿下麾下先头已抵近滹沱河。 仪之不敢怠慢,打起精神,更衣洗漱一番后,出门迎接。 这先锋不是别人,正是三王子郑森,奉郑鑫之命,先率五千骑兵过来打探,好到时从容回撤。郑森有一半的番胡血统,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也直率粗暴,原本对秋仪之是有几分成见的,然而经巧夺毓璜顶一战,已是对自己这位义弟极为钦佩了。因此远远瞧见仪之迎出帐外,没有丝毫托大,也翻身下马步行过来。 兄弟两人不过几日分别,稍微寒暄几句也未多话,秋仪之就领着郑森到河边查看浮桥。 只见这滹沱河水位已经涨得颇高,水流也变得十分湍急,将几道浮桥冲得弯弯扭扭,木板和木板只见,不断发出“吱吱呀呀”的撞击和摩擦声。秋仪之指着崩流不息的大河说道:“今年滹沱河的菜花汛没有推迟一天,上游已经开始下雨,再过几天雨势大了,这浮桥就再撑不住,要过河恐怕就得绕几百里到上游去了。” 郑森见这水势同秋仪之介绍的丝毫不差,似乎说话间便又升高了几寸,连忙招呼过身边的亲信,令他速速向大哥报信,叫他尽快赶来,早日渡过河去。 郑鑫接报,也知道事情紧急,便令大军昼夜赶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内,赶到了滹沱河边。好在郑鑫带领的西路大军同东路不同,军中只有几千俘虏,数十个天尊教骨干也都被蒙上眼睛关押在囚车之内,其余则都是幽燕道来的精兵。 于是两万余人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仅用了半天就一路小跑地通过浮桥,进入幽燕道境内。只北方军队不习水战,颇有几个士兵在晃动不已的木板上站立不稳,脚下打滑掉进水里,也立即被几个通水性的同伴救起,算是一段插曲。 自郑荣执掌幽燕大军以来,历来有主帅亲赴一线指挥作战的传统,每逢撤退也均由主将殿后。因此见大军全数撤往幽燕之后,郑鑫、郑森及秋仪之三兄弟,这才从容收拾起身边精兵,回望一眼身后的中原大地,返回故土去了。 过了滹沱河,就是幽燕道博州境内。众人原想着博州靠近河南的地面,必然遍地都是降军的营帐,没想到数了又数,拢共才见到七八个大营,收拢难民不过四五万人。 打听之下,这才知道十余万河南降军一进幽燕,就由专人陆续送往各州,由当地官军看管起来,细细甄别之后,再逐步送往北疆开拓土地。这番处置由钟离匡居中调度,又用了幽燕王府的将令,因此各州军政官员没有一个敢敷衍怠慢的,不几日,已将十余万降军疏散大半,就连目下这四五万暂时滞留在博州境内的难民,不日也将陆续北上。 三兄弟听了,面面相觑,不住感叹这钟离师傅毕竟大才,不动声色之间就办妥了这样一件大事,怪不得父王对他一向言听计从。 几人正在说话,却有一人从远处纵马赶来,正是熟人张龙。这张龙是幽燕王亲信的侍卫首领,各地军情均通过他向郑荣递送,是王府中极重要的人物。他虽然身居要职,为人倒很持重,早早下了坐骑,牵马向三位王子走来。 郑森眼尖,一眼看出张龙身上已是都尉穿戴,便笑道:“我说老张,两个月不见,你已是都尉了,再升个两级就是中郎将,可以叫一声‘张将军’了!” 张龙听了,忙谦逊道:“哪里哪里。还多亏着几位殿下以及崔将军、韦将军打了几个胜仗,王爷十分见喜。小人我么,不过就是这几天军情繁忙,王爷见我里外张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才赏我官升一级,真是惭愧惭愧……” 郑森听了,哈哈大小,说道:“你得了吧,快收起这套官话。谁不知道父王越是亲近之人,要求越是严格,跟你一样资历功劳的,要是放在外面管军管马,再不济也是中郎将了,我就不信你心里不犯嘀咕!” 郑森这话,却是说到站在一边的郑鑫心里去了。这幽燕王开衙建府,中郎将及以下军佐可以自行任命,四镇四征将军也只需同兵部知会一声而已,从来没有驳过。可幽燕道十万大军,除幽燕王统领全局外,也就征北将军崔楠、征东将军韦护两位。自己的几个儿子,无一不是战功显赫、政绩卓著,若在其他地方早就加官进爵了,可在父王郑荣手下,莫说是爵位了,就连官职都没有一个。父王举贤避亲到这个程度,作为长子的郑鑫心中很是不解,口上却说得冠冕堂皇:“父王自然有父王的道理,我等岂能洞悉?二弟在此妄言,难道忘了圣人的忠孝之道了吗?” 郑森尊敬自己这位大哥向来仅次于父亲,听他这么说一说,顿时没了神气,红着脸缩在一旁。 张龙见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咂巴了下嘴唇,说道:“王爷现就在博州府衙门,派我来请诸位殿下进去议事,诸位知道了,末将就回去复命了。”说罢,没敢多作一刻停留,转身上马一溜烟就走了。 秋仪之素来知道郑鑫无论在广阳城中,还是幽燕王府之内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从未见他这样叱责他人,更何况教训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于是上前打个圆场道:“既义父有令,我等不可耽搁,还请大哥带我兄弟二人前往进见吧!” 郑鑫听了,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生看了自己这位足智多谋的义弟一眼,终于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上马就往博州府而去了。 幽燕王郑荣果然就在博州府衙之内。 只见府衙正面大旗杆上升起一面用丝线绣着七条五爪金龙的大纛,上面用端端正正写着一排大字“汉幽燕王兵马元帅郑”,这旗号普天之下,除了郑荣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敢用,真真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郑鑫、郑森、仪之三兄弟知道立起着大旗就是正经办理公务,哪敢大摇大摆从这旗帜底下走过,早早便下马步行。这博州府衙的关防警卫,已被幽燕王府接管,四周守卫巡逻的官兵之中尽有认识这三位殿下的,赶忙上前接过缰绳,牵到马厩里喂食去了。 兄弟三人整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地在门外通报了姓名,这才依长幼顺序逐个进了府衙。 府衙之中果然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士之中大多同这几位王子认识,这时也没有一个敢说笑的,仅对了个眼色算是打过招呼。 三人好不容易走到博州府衙正堂门口,正这时却见忆然从府衙正堂中快步跑出,似乎方才正跟幽燕王说过话。 忆然同他们是极熟谙的,而且没有王府中那么多的规矩,十分随便地说道:“王爷正在等着你们进去议事呢!郑淼还有两位将军也在里面,还不快去!”说罢,朝走在最后的秋仪之做了一个鬼脸。 前日夜里忆然同秋仪之说了那一番话,让秋仪之十分不安。今日见了忆然,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就连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偷眼看她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与往常一般的活泼,竟有些怀疑那日夜里的是真的同忆然说过话,抑或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可这片刻功夫又不好将忆然拦下细问,只好收拾一下心情,跟着两位兄长进堂见父王去了。 只见大堂梁上高挂了“明镜高悬”的匾额,匾下是一张偌大的书案、案后是一副用色极为艳丽的“海水朝日图”、两旁“肃静”“回避”等木牌一字排开——正是大汉府衙应有的规制摆设。 幽燕王郑荣一副天皇贵胄、龙子凤孙气象,天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岂是这区区府衙能够局限。今日他穿了绛紫色蟒袍、头戴博冠、腰系玉带,一身王爷打扮,坐在这州府衙门大堂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兄弟三人见了也觉得奇怪别扭,却不敢放肆,一齐跪下在青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跪直了身体,朗声说道:“孩儿不肖,在此给父王请安了!” 郑荣看上去心情极好,面带微笑着抬手让三人起身赐座。又叫人去后堂传谋士钟离匡、大将崔楠、韦护及三子郑淼上堂来议事。 不一刻,几人就上得堂来,二话不说便要磕头行礼。刚在堂上坐了一会儿的兄弟三人哪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垂手侍立在一旁。郑荣高坐正中,同样微笑着让众人起身坐下。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众人总算坐定,额头上却已渗出一层滑腻腻的臭汗。 这时,幽燕王郑荣才道:“在座的,都是本王的得力谋士、心腹爱将,要么就是本王的儿子,都是最亲近的人。本王向来于这些繁文缛节不屑一顾,你们都是知道的。然而圣人设立礼法,就自有其用处,本王今日践行之,也有本王的用意。” 堂上众人除钟离匡微微颔首外,其余诸人都听得一脸茫然,只好面无表情地作沉思状,听幽燕王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