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敌军来袭
秋仪之却叹口气道:“先生说得没错,然而暗道的作用,我却见识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依靠天尊教这挖地道的本事,从刑部天牢之中解救出被困的幽燕王郑荣来。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知道实情的秋仪之、赵成孝、尉迟霁明等人都已发了毒誓绝不吐露半个字出来。 也因此秋仪之话说一半,硬生生将后面半句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几次几乎将邪教信徒一网打尽了,却都被他们从地道之中逃遁出去,搞得我们空耗精神,却扑了个空。” 林叔寒这才知道挖掘地道确实是一样有用的技术,慨叹道:“果然是林某迂腐了,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本事,只要勤加练习、精益求精,必然有大施拳脚的地方。” 秋仪之又接着问道:“其实还远不止于此……先生大才,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讨逆之役里头,幽燕大军是如何攻破京城洛阳的?” 林叔寒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样的机密,林某岂能知道?只是听说是皇上施展天威,就九霄云外召唤来惊雷,一下子就将洛阳城墙震塌了好几处,这才攻破城池的。” 秋仪之冷笑道:“这样传闻,林先生信吗?” 林叔寒却狡黠地一笑:“这种事情,林某也是不敢不相信啊!毕竟天人感应,乃是圣人学说。既然当今皇上是明君继位,那上天必然就会降下祥瑞,不由得林某不信啊!” 秋仪之却是笑不出来,又问道:“那不久之前,在下护着三哥和林先生,从岭南王基地里逃出来的经过,林先生总是亲眼所见吧?在下将盆地出口处的两座山都懒腰炸断了,先生总不会以为这也是天降祥瑞吧?” 林叔寒虽是儒学大师,却对天人感应那一套迷信说法并不以为然,方才所言不过是戏谑而已。现在他听秋仪之说得这样认真,便也正色道:“当然不是。记得当时,三殿下还要大人将一车辎重抛下不要,大人却坚持带在队列之中,最后果然是这车里的东西起了那样惊天动地的效用,想来必是大人在其中设下了什么精妙的机关了吧?” 秋仪之有些得意,却并没有笑出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精妙的机关,这件东西林先生也是经常见到的。就是除夕元宵,家家户户燃放的爆竹罢了。” 林叔寒听了一愣,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却依旧有些疑惑:“爆竹不过是玩乐取笑之物,林某也看过几本笔记笔谈,里头写过几个工匠想要用爆竹升天飞行的事迹,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居然能有这样的威力吗?” 秋仪之点点头:“那是他们不得法而已。讨逆之役当中,洛阳城墙被轰塌,也是在下用的手段,先在城墙跟挖出地道、再在地道里面埋上火药……其实,这也都是天尊教从西域带来的攻城之法。” 林叔寒一边听秋仪之用这极为平淡的语气说话,一边后脊梁已渐渐冒出冷汗来,努力压低了的声音之中依旧显示出明显的惶恐语气:“莫非那天尊教主温鸿辉,也懂得这样的攻城之术么?” 秋仪之撇了撇嘴,无奈地摇摇头:“不太清楚。现在来看,岭南军围住金陵却难以取胜,又不用火药轰击之法,似乎是没有掌握这样的本事。又或者是温鸿辉狡诈多端,不肯将邪教之中的全部机密教给岭南王……” 林叔寒愤慨地打断了秋仪之的话:“这样的祸患,怎么当初没有在长江里头淹死!这次若再有机会,可不能再放过他了啊!” 秋仪之又想起几日之前,温灵娇已将身子给了自己,温鸿辉真的落到自己手里,投鼠忌器之下,还真未必就能下得了决心,将他正法杀死…… 秋仪之思量着,忽然听门外传来咆哮一般的声音:“大人!不好了!出事了!”声音传到秋仪之书房之内,将这间不大的房间竟震得有些发颤。 原来是本来在秋仪之手下负责传令的王老五送信去洛阳之后,便遇上岭南王作乱,南下的通道堵塞,他便只能留在洛阳替三殿下郑淼跑腿办事,没法回到山阴县秋仪之的身边。因此秋仪之便叫了亲兵当中的“黑颈蛤蟆”专司传令之事。 这“黑颈蛤蟆”虽比不上王老五的飞毛腿,可是嗓门够大,扯开嗓子百步之外就能让人听个清清楚楚,虽然嘈杂环境当中颇有用处,有时却也有些令人讨厌。 因此秋仪之起身打开房门,远远冲着“黑颈蛤蟆”叫道:“你嚷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出了一点点小事情就大喊大叫的,像什么话?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黑颈蛤蟆”喘了两口气说道:“这个……‘铁头蛟’大哥领人出城巡逻时候,发现西面过来了大股军队。赵成孝大哥已经在召集弟兄了,叫我过来通报大人一声。” 秋仪之听了这话,脑子“轰”地一震,慌忙问道:“你说清楚,来了多少军队?是哪里来的?可是岭南道的军队?”他连问三个问题,一个问得比一个急迫,一个问得比一个大声。 “黑颈蛤蟆”看着秋仪之这样的着急的神色,抓耳挠腮道:“大人不要着急,不是叫我‘泰山崩于前’……” 秋仪之不耐烦地打断“黑颈蛤蟆”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刚才问你的,你快仔细跟我说了。” “黑颈蛤蟆”这才答道:“这个……那个……‘铁头蛟’大哥说去的时候山里头有雾气,只隐隐约约看见有兵马朝这边杀过来,跑到离对面几十步的地方都看不真切,这才急忙跑回来报信的。” 秋仪之听到这里,已是迫不及待,回头就对林叔寒说道:“就怕是岭南军攻过来了,我要亲自去阵前指挥,争取挡住敌军一时半刻。辛苦林先生同许容一道,忙着将城外百姓接入城中,待我军退回之时,再伺机接应。” 林叔寒一边听,一边点头。 秋仪之是见识过岭南军厉害的,知道岭南军战斗力远胜过江南节度军,若千余人马来袭,自己或许可以全身而退;若对方出动两三千人过来,自己手里头这两百多人,怕就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里,秋仪之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悲壮感来,又嘱咐道:“万一我军溃败下来,敌军若是追得紧迫,林先生可别再贸然开门了。待我同敌军同归于尽之后,先生再率全城百姓出门投降。那岭南王是想要当皇帝的人,必然要讨好士林文人,以先生在文坛的名声,想必是不会为难先生的。到时就请先生替我给百姓求个情,希望放这些无辜百姓一马,不要屠城杀戮……” 林叔寒听秋仪之说得悲怆,眼中也含满了泪水,说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尽管放心去吧……万一情势不利,林某也会善后的……”便再也说不下去。 秋仪之点了点头,定了定神,招呼道:“走,给我备马,我们出城瞧瞧去!” 敌军来袭的消息尚未传到城中,城中百姓还算平静,只是看到秋仪之所部全体集合,似要作战不免觉得奇怪,家家户户都跑出自家宅院出来查看情况,却没一个敢上前询问的。 秋仪之见人马已在县衙前的cao场之上列队完毕,也不说话训示,手持马鞭向前一指,便在赵成孝、尉迟霁明一左一右的护卫之下,经城中大道离开了山阴县城。 亲眼看到近几日新加固的县城正门被轰然关闭之后,秋仪之才放心地深吸了一口气,唤来“铁头蛟”呵道:“好你个‘铁头蛟’,这么简单的差事都没办妥帖了,什么都没看清还敢过来回命?敌军在哪里,赶紧领我过去!” “铁头蛟”也知道自己侦查得不够仔细,听了秋仪之这两句教训,也不敢反驳,只说道:“就在城西,沿大路走转眼就到。” 秋仪之点点头,又对赵成孝说道:“这边路窄。我带着霁明,领十八个亲兵,再点孟洪等三十个劲弩先行一步,到山上哨所观察敌情。赵哥领其他兄弟,堵住进城的小路,可好?” 赵成孝思索了一下,觉得由自己领军在正面迎敌确实好过让秋仪之这个主帅同敌军交锋,便答应下来,领着手下人马便出发行动去了。 秋仪之见状,便也招呼着从大路旁边一条小路循山势而上,来到一处哨所之中。 自从岭南王作乱,秋仪之杭州城下大败不得已退回山阴县之后,他便开始在山阴县周围几条必经之路两侧的山上设置哨所。这些哨所虽然营建得比较仓促,显得有些简陋,可是在其中存储了大量粮食、旁边又有水源,足够几十人、上百人的队伍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坚守十天半个月。 秋仪之现在进入的这处哨所,坐落在路边一座丘陵半山腰的一块顽石之上,向下正好能够俯瞰山谷之间的小路,而从下却看不到哨所全貌。 因此秋仪之探头查看,却见雾气果然甚是浓重,将山坳之间染成牛奶般的乳白色,一阵山风拂过,将一团烟雾略略吹散,果然见其中有不少兵士在山路之上行进。这些兵士似乎对道路并不熟悉,又逢大雾,前进速度十分缓慢,像他们这样一步一挪地走,怕是从现在走到天黑也未必能走到山阴县城脚下。 秋仪之想再仔细观察,雾气却又浓重了些,将山坳重新笼罩起来,让他再也看不清对手的情形了。 秋仪之见状,却也并不十分着急——他知道,自己看不见对手、对手就更加看不见自己,现在是敌攻我守,这样情势晦暗不明,应当是对自己有利。 于是他又回头查看赵成孝这边,见他动作雷厉风行,已迅速列好了阵型,又在阵型之前堆放了无数乱世、树枝等障碍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