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岭南王驾到
这样荒唐的命令,岭南军将士当然不愿听从,只在营中预设的掩体之后张弓搭箭、小心守候,不敢轻举妄动。 岭南军这样的反应,倒也不在秋仪之的意料之外,他立即叫人将郑谕押送到岭南军面前,让“黑颈蛤蟆”高声问道:“岭南王二王子在此,尔等敢抗令不遵吗?” 岭南军没一天不看到郑谕的,见他已被对手俘虏,无不震惊万分。偏偏此刻老将军孙浩不在军中,两万守军没有了主心骨,全然不知不知如何应对。 却听对面又有人喊叫:“二王子命令尔等打开城门,出营列队,不准携带兵器,懂了吗?” 郑谕虽然身体身不由己,脑子倒还算清晰,挣扎着勉力抬起脑袋,向营中叫喊道:“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大家固守营盘,不可轻易出来!” 秋仪之冷笑一声,抽出腰间宝刀,搁在郑谕的脖子上,向营中大声说道:“若再不出营,我这就将二王子杀了,诸位便是在下的帮凶。不知诸位能否负起这个责任呢?” 营中将士听到这几句话,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秋仪之求怕他们拖延时久,再起什么变化,又吩咐“黑颈蛤蟆”向营中喊话:“我家大人说了,尔等再无反应,只数十个数,就要动手了!” “一!” “二!” “三!” ………… “黑颈蛤蟆”数到“七”的时候,营中终于闪出四五个将军模样的军官,其中一人向秋仪之说道:“且慢!秋大人既已得手,还望手下留情,不要伤害我家二王子,我等遵命出营也就是了。” 郑谕还想阻止他们,可惜嘴巴已被两边押解他的官军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仪之听了这话自然极为高兴,笑着大声回答道:“好!我言出必行,诸位就请城外列队,不准携带兵器!还望诸位行动迅速一些,若另拖延,可莫怪在下手软、刀快,不小心伤到了二王子。” 岭南军众将军听了一惊,赶忙催动手下兵士,搬开营门,全都脱下身上甲胄、留下兵器,从营中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空着双手、不穿甲胄,依次站好队伍——他们虽不情愿,可郑谕在敌军手中,也不得不抓紧行动——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列队完成。 秋仪之见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又远远看见伍常锡、张齐二人及军师林叔寒,收拾了有两万兵马正往自己这边赶来,便对几个只穿着贴身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岭南军官说道:“在下也无意为难诸位,不愿滥开杀戒。现在岭南军主力正在火海之中,诸位赶紧救火去吧。” 岭南军一个领头的军官向秋仪之作了个揖,说道:“我军终于还是败了,我等心服口服,不过能否请大人将我家二王子释放出来?我等在岭南王爷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秋仪之最喜这种直来直往、光明正大的做派说辞,便也直言不讳道:“恕难从命。不过请几位放心,岭南王爷两次饶过在下,在下因此也不会为难、虐待二王子的,诸位快请退下吧。若再迁延犹豫,在下为求自保,也就难以信守诺言了。” 岭南诸将无奈,只好选择相信秋仪之,领着手无寸铁的两万大军,仿佛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秋仪之不敢放松,将还剩余的两万军队一分为二——一万在营外留守监视敌军行动、防备敌军偷袭;另一万则入营扫荡,接管整座金陵大营,并同金陵城中守军取得联系。 秋仪之手下兵马一进营盘,别的事情都没做,首先就将中军大帐前写着“岭南王府”四个金字的大旗放下,又将写着秋仪之名号的战旗缓缓升起,也叫金陵守军知道此处营寨已被自己攻下。 此时几辆马车从敌后驶出,稳稳停在秋仪之面前,车上几人挑帘下来,正是温灵娇、吴若非、杨巧儿等女眷——她们几个乃是开战之前,就被秋仪之送去附近隐藏起来的,见今日营中升起自家名号的大旗,便知大功已成,便放心大胆从藏身之处出来。 秋仪之见她们几个安然无恙,心中也觉欣慰,又想到营外兵荒马乱,便赶紧让她们几个到营中休息。 可秋仪之又怕岭南军也会依样画葫芦,在营盘之中设下什么机关陷阱,因此也紧跟着走进了岭南军设下的金陵大营,亲自检查一番才觉放心。 岭南军兵士倒也还算老实,走得也比较仓促,连军粮器械也都没来得及销毁,更是没有闲暇去设立什么陷阱机关。 秋仪之正在庆幸之时,却听营外隐隐约约传来叫骂声,似乎是在叫阵。 秋仪之感到既好笑、又奇怪,对身边的林叔寒一笑道:“岭南军倒也是锲而不舍。我们有郑谕在手上,不怕他们来打,可就是他们这样堵在面前不是个事儿,我们出去会一会他们好了。” 说罢,秋仪之传令将郑谕押到营前,自己则领着尉迟霁明、十七名亲卫及两百乡勇,坐骏马从大营南门直驱而出,抬眼一看,却见对面果然有岭南军兵士在前列阵,人数总有三四万人,虽然大多被烟火熏得乌眉皂眼,精神倒还算好。 秋仪之见到这样场面,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对手虽是中了计的败军,却毕竟人数占优;自己现在虽然主动,却也不过是勉强获胜,手下都是些疲兵,人数也少。因此千万不能有轻敌之心。” 林叔寒也看出其中利害,在秋仪之耳边低语:“所谓‘哀兵必胜’,对面军容还算齐整,若是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先回营固守,同金陵城中守军取得联系,也是良方。” 秋仪之点点头,也低声回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心里却在思索着破敌之法。 正在这时,忽听岭南军阵中战鼓震天般轰鸣。屏息静听,却听鼓点从容整齐,极有底气,不像是新败之军在虚张声势。 秋仪之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岭南军刚刚中了我的火攻之计,能在短时间内拉起这些军队都有些勉强,怎么转眼之间,竟能有这样的声势?还有,对手的号炮辎重,要么损失在火海之中,要么被我缴获,现在这些战鼓又是从哪里来的?听鼓声,可不像是从垃圾堆里收集来的破鼓拦锤……” 他正思索间,却见岭南军阵中让出一条通道,从通道之中走出威风凛凛两排仪仗,手中各持兵刃礼器,展开的大旗却让秋仪之吓了一跳—— 只见这十几面金龙大旗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了一行碗口般大小的字:“汉岭南王郑”! “不会是对手狐假虎威,假冒岭南王的名号,想要吓退我吧?”这是秋仪之的第一反应,可他略一思索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岭南王是何等尊贵威严之人,他手下兵将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冒充他的名号……” 秋仪之正在胡思乱想,又听阵前战鼓齐鸣,却见岭南军中一百多精锐骑兵,从仪仗队伍正中不紧不慢走了出来,当中簇拥一人,身穿红袍金甲,果然就是岭南王郑贵本人! 秋仪之见了,脸孔吓得脱色,赶紧招呼身后的“黑颈蛤蟆”:“快,传令下去,去跟赵成孝说,岭南王爷亲自到了,要他领全军出来列阵,同敌军对峙。” “黑颈蛤蟆”也知道事态非同小可,赶忙答应一声,转身就下去传令去了。 秋仪之见“黑颈蛤蟆”走得迅速,刚回过头想要看看前方动静,却见岭南王郑贵扬鞭向自己一指,说道:“贤侄,几日不见,竟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真是可喜可贺啊!” 秋仪之咽了一口唾沫,却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偏转话锋,说道:“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只知道王爷还在西边同皇帝大殿下作战,怎么转眼就到江南了?” 这句话正是秋仪之想问的:他之前从辗转得到的消息中知道,岭南王正同大殿下郑鑫在四川同山陕交接的汉中拉锯,战事十分激烈,理应难以脱身。就算他听到江南战败的消息,四川同这里远隔千里,至少也要走七八天时间,怎么就忽然来到自己面前了呢? 秋仪之料想得精细透彻,可偏偏一开始就猜错了岭南王出发的日子。 原来是岭南王郑贵听说自己的二儿子郑谕围攻山阴县城之后,既派人打开地形图册,一看附近地形,便知道郑谕此战凶多吉少,江南方面必须由自己再临江南,收拾残局不可了。 于是他便用了一条险计,只留一支偏师继续做出攻打汉中城的假象,自己则亲率主力大军,冒着被人在山峦之间围攻的风险,穿插到汉中北面,打了守城的郑鑫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只用了短短一天,就将坚守了两个月的汉中城攻打下来,守城精兵全部被围歼俘虏,就是大殿下郑鑫也只在几个亲信的拼死护卫下,勉强从城中逃出。 照理说,拿下了汉中城,山陕道的大路便已在岭南王面前打开,应该乘势北上,袭取长安、虎视大散关、兵压关内道,立即就能看到攻陷长安、登极称帝的希望。 可岭南王郑贵毕竟是深通兵略之人,知道蜀道逼仄,短时间内难以运送大量粮食补给,入春之前自己难以再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出巴蜀、取山陕、袭关内”这几个字说起来虽然方便,实际却是难以办到。 因此他立即命令所部进驻汉中,巩固周边地区防务,不再北上扩大战果,自己则匆匆忙忙只带领了身边两千仪仗精兵,又经巴蜀、云贵、岭南,来到江南,想要趁着岭南军在江南道还有优势的时候,一鼓作气击败秋仪之、拿下金陵城,将江南全道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待新年过后再看形势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