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夜作良媒
月上中天,曲江湖中仍是歌管齐鸣,醉月笙歌,一派热闹之景。 唯独沈怀钰与莺娘两人嫌歌乐聒耳,便令人把画船在柳荫下系了缆,远离了丝竹乱耳,独享一方幽静。 船头上已设好了席,桌上尽是一些精致小菜,素果糕点,都是莺娘喜爱吃的,不过小小的细节足以见沈怀钰的用心程度,与那张君瑞分明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桌上烧着盏羊角大红蜡烛,四面垂以薄帘以避人视线,船上不相干的人等也识相的自行躲避去了,船头只剩下沈怀钰与她两人,不知为何,此时独对着他,莺娘竟然有几分莫名紧张起来,与以往的感觉似乎不大一样,心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相较于莺娘,沈怀钰却是举止优雅得体,一脸从容不迫,悠然自得,望着眼前妩媚风流的女子,眸中温存,流动着如水柔情,却无半点狎昵之色。 让人不禁猜想,若是在夜黑风高,寂寞无人的晚上,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绝色女子立于他面前,他是否也能够秉持礼仪,保持君子不欺于暗室的风度? 看他心怀坦然凝视着人的神态,没准会令那女子羞死过去吧……莺娘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莞尔,脸上浮起一丝纯粹的笑容。 沈怀钰心中一动,淡笑着问:“不知莺娘为何而笑?莫非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视线却未离开她脸上。 “那倒没有,只是不知钰郎为何如此盯着奴家看?可是奴家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莺娘捂嘴轻笑,开玩笑道。 那一刻莺娘竟觉得自己只是在与一名好友闲聊,忘却了紧张,只是感到舒怀。 “嗯。”沈怀钰点了点头,“这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颊,唇抿着和煦的笑意。 “啊……”莺娘一诧,脸飞起微微红晕,连忙用手帕拭了拭,因为窘迫,一时未注意沈怀钰深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还有没有?”莺娘抬起头羞涩地问,内心却暗自后悔。 沈怀钰笑而不语,深看了她一眼,温柔道:“我帮你吧。”说罢便伸了手过去,只是在碰到她的脸颊之前忽地转变了方向,改到了她的发髻方向…… 莺娘感觉发髻上似乎多了甚么东西,却不十分笃定,便疑惑地看向眼前笑得风流俊雅的沈怀钰。 “很合适你。前日在街上看见了这只梅花簪子,忽然想起初见你时的模样,觉得很衬你,便买下了。”而后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面铜镜,笑着摆在她面前。 莺娘一怔,一时竟忘记了如何作答,呆呆地看着他那双似被温柔月色侵染了的墨眸,又望了望镜子,镜中的人星眼微饧,表情微愕,而发髻上多了只簪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晶莹透亮的润泽。 “不喜欢么?” 沈怀钰见她神色并无欢喜,与他预料的有所差距,不由地暗恼先前自己竟未想过她会不会不喜欢的问题。 心中忽地浮起那日的情景,当时他去琳琅阁只是为了找位好友谈些要事,却在看到这梅花簪子时,脑海中浮现起初见她时那独立桃林之下那楚楚可怜的背影,还有那日筵席上,她醉酒拔簪的狂媚傲然之态,那一刻,他突然有股为她亲自插上这支梅花簪子的冲动,便鬼使神差将它买了下来。 近日各种繁冗之事缠身,好不容易捱至今日才稍得闲空,今夜原本是想等席散之后亲自去花月楼登门致歉,并将这簪子赠与她,却未料在船上看到了她跳湖那一幕。 当时他心口一震,竟丝毫也未有所犹豫随她跳了下去。 直至将她从湖上救起,望着她紧闭的双眸,苍白的脸颊,他的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他想,眼前的女子他是喜欢的。 只是,还没有到想要占为己有的那一地步…… 莺娘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小鹿乱撞的心按捺下来,转眼间又被他那低柔温润的嗓音给扰乱了心绪。 之前她竟未发现他连说话都如此动人心弦?莺娘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差点要被眼前这人诱惑住了。 莺娘心中不禁感叹,这人真不亏是风月高手,真不知有多少女子一颗芳心陷落在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眸中? 思及此,莺娘美眸中刹那间染上了无限的风情万种,娇嗔了他一眼,媚笑道:“钰郎送给奴家的,奴家怎会不喜欢?只是因过于激动,一时有几分呆气,令钰郎见笑了,奴家定会好好珍惜这支簪子的。” 沈怀钰剑眉微蹙,觉得自己似乎不喜她这般做作的神态,不由地冷下了脸,只淡淡道:“喜欢就好。” 抬头望了眼天色,“看天气也不早了,你今日落水,恐身子仍有些乏累,我送你去休息吧。”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自己的说话口气无形之中多了几分疏离感。 莺娘见他脸微有冰冷之色,也不知是何故,又听他说要回去,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觉得自己的计划还未成功,便急急地起身想要拦住他,却未料绊到了桌脚,身子猛地前倾,“哎呀!”整个人便往沈怀钰扑去。 沈怀钰一惊,连忙伸臂过去搂住她,却未料她的冲势过猛,脚跟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两个人便双双倒在了船板上,怕她伤着,沈怀钰一直用手牢牢地护住她的头部。 一阵剧痛从背部传来,沈怀钰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你无事吧?”莺娘见他剑眉拧紧,额上渗着细珠,刚要从他身上爬起,察看他的伤势,却被沈怀钰一声压抑沙哑的“别动……”给唬住,连忙倒回他的怀中,一动不敢动,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惭愧无比道:“对不起,奴家……奴家不是故意的,可是磕到哪了?很疼?”一双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这双该死的脚…… 沈怀钰见她担心的模样甚是真诚,并无往日的拿腔拿调,甚至眸中浮起淡淡雾气,关怀之意无疑显露在其中。 如此紧张他么?沈怀钰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许雀跃,背部的疼痛已经舒缓许多,心中忽然升起调侃之意,便只是侧了侧身子,低沉地在她耳旁笑道: “无需抱歉,我并无大碍,只是你别动,让我这样躺一会儿便好。” 一陈热气洒在她的脸上,莺娘感觉耳根有些发热,想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便只好乖乖地躺靠在他的身上,不敢动弹。 出乎意料地,她竟表现得如此温顺乖巧,沈怀钰忍不住弯了嘴角。 不知两人的姿势维持了多久,沉稳有秩的心跳声自他的胸口传来,震着她的耳膜,最初的担心失去后,莺娘才慢慢地意识到他们的姿势过于暧昧,气氛又如此幽昧难言。 远处的乐声人声似乎也消停了…… 月色沉沉,寂寞长夜,才子佳人……禁不住地,莺娘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然而莺娘越是阻止自己去想越是忍不住要去想,脑海中浮现起两人温柔缠绵拥吻那一幕,脑子轰地一声,一股热气直从心中灌直头顶,脸上,耳根被火烧一样烫…… “在想甚么?”头顶传来低沉地一声。 “奴家并未想甚么!”言讫,莺娘猛地捂住了唇,羞得满脸通红。 一抬头,猛地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湖瞳中,那唇微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鲜艳欲滴。 莺娘嘴唇有点发燥,为何她觉得他故意在诱惑她?令她仿佛要沉溺于那一湾深潭中无法自拔…… 绝不能够被他诱惑!料想他也无大碍了,莺娘忙躲开他炙热得要将人焚烧的目光,“奴家要起来了。”匆忙想要爬起,却被沈怀钰拥着她腰身的手一紧,整个人便牢牢地禁锢在了他的怀中。 “怎么?害怕了么?”沈怀钰一挑剑眉,故意调戏道。 莺娘勉强浮起一丝媚笑,腻声道:“奴家有何可怕……” 怕还未说出口,便觉猛地一阵旋转,沈怀钰已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用唇堵住了她尚未来得及说得话。 莺娘脸上的媚笑顷刻间荡然无存,只遗下一脸的错愕。 沈怀钰稍微离开了她的唇,望着她那受惊的眸,眉挑高,浮起一个莺娘从未见过痞痞地笑容,邪气道:“就算你害怕也已来不及了。”便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令人呼吸艰难的温柔,莺娘原本有些排斥舌与舌纠缠的吻,却终抵不过沈怀钰的柔情攻势,只觉得浑身任意一处都被他独有的气味包围着,像一股洋溢着暖意的春风驻入的内心深处,令她难以抗拒此般慢慢地溺死人的温柔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怀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柔美的唇,望着眼前地醉眼迷离,懵懵懂懂的女子,心中怦然一动,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略微红肿的唇,眸中含着缱绻温柔,沙哑着声音问:“我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知她还未接客…… 莺娘逐渐从这种好似醉酒了状态中清醒过来,软着身子,只是轻咬着唇,不肯答话,水雾蒸腾的美眸中浮起一丝纠结,望着他那满怀着欲望,丝毫不掩饰想要她的深眸,莺娘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为何她心里却不觉得高兴,反而堵得慌? 沈怀钰也不甚介意她的沉默,只是低笑出声,连笑声都染上了一抹压抑的欲望,凝望着她的眸子,伸手刚要挑开她的衣襟,却被莺娘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眸中带怯地望着他。 沈怀钰动作一滞,幽深的眸中隐忍着什么,而后却只是含笑着收回了手,保持应有的风度,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