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一面红妆在线阅读 - 第六十章 入赘

第六十章 入赘

    时值傍晚,沈彝馆中之事已了,正待归家,却碰见施府家人来通传,道是员外备了一席晚宴犒劳他这段时间对公子的谆谆教诲。

    为何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在这时候请,不知这其中是否有甚曲折?沈彝暗诧,唯有连连辞谢。

    奈何那家人也受了施员外的再三嘱咐不允许沈彝拒绝,也只好殷殷恳恳地陪了无数话。

    沈彝最终苦辞不得,无奈下,只有随其赴宴。

    酒席设在西花厅,平常设宴款待贵客都在此处,由此可见施员外十分看重沈彝。

    沈彝到时,酒席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酒琼酿,又有一排仆童侍女在席中侍候。

    施员外笑容可掬,热情将沈彝邀请入席。

    沈彝客气道:“晚生承员外厚爱,已是无以为报,今又无故加礼,实在令人心生惶恐。”

    施员外道:“先生客气了,吾儿学业有赖先生指导教诲,这段时间竟增进了不少。今日不过区区一小酒席,只怕还不足以报答先生的恩情,先生快快请坐,只恐菜凉。”

    沈彝只得就坐。席间,施员外又命管家将公子带来,敬了一番酒,说了些感谢的话,沈彝不免也谦虚了几句,又称赞和勉励他一番,施公子唯连连应诺而已。

    施员外见他拘谨,便让他告退了。

    施员外继续殷勤劝酒,说着那客套的话,沈彝不知施员外的图谋,只有小心翼翼地面对。

    忽然,一阵环佩叮当,只见侍儿扶着施海棠袅袅婷婷而来。

    沈彝并非第一次见到施海棠,在府中,他与她总是能够不期而遇,有时在回廊里,有时在厅轩内,施海棠也曾不避讳地与他交谈,偶尔还会向他请教诗书道理。

    而此刻她的出现却出乎他的意料,这施员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先生,这是小女,海棠。她一向仰慕先生的才华,便想来敬先生杯酒,施某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奈何不得,唯有随她之愿罢了。”

    施海棠溜着秋波瞧着沈彝,恰逢沈彝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施海棠一颗心跳动不已,忙低下头来,少不得羞涩道了句:“先生有礼。”

    沈彝微笑道:“小姐多礼。”

    施海棠害羞地敬过酒,说了些凑趣的话,便由侍儿簇拥着回去了。

    沈彝目送施海棠离开,而后回转脸,恰对上施员外满含深意的眸,一股不安的想法猛地袭上心头……

    席间施员外仍是殷勤,酒过三巡,施员外忽然道:“先生,施某有一言请教,望先生莫觉得唐突。”

    沈彝隐隐感觉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不由板正了态度,“员外请讲。”

    施员外犹豫会儿,问:“不知先生可有婚约否?”

    沈彝一惊,在心底沉思片刻,方答道:“还未曾,只是……”说罢停住。

    施员外忙问:“只是什么?”

    “晚生虽然并无婚约在身,却已有人选。”沈彝如实回答,说出口时自己都不知为何竟松了口气。

    施员外听罢皱眉,问:“莫不是今日上门来找先生的那位山野女子?”

    施员外脸上露出的不屑令沈彝略感羞惭,却也不想隐瞒,“不瞒员外,正是那女子。”

    施员外沉默半晌,才道:“先生,施某认为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说句不怕先生责怪的话,先生才华横溢,他日必能登金堂玉阙,当属龙凤之辈,怎能自降身份去娶那等粗鄙女子?施某本不愿去指责一无辜女子,然事关先生的终身大事,施某不得不劝说先生两句了,本来未婚女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就有伤风化,那女子竟然在本府大门口与看门的小厮大声撕嚷,不顾礼仪廉耻,着实令人发寒,也不知先生怎会看上那等女子?”最后一句几乎满含了故意讽刺之色。

    沈彝越听脸越苍白,既觉羞愧,又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升上心头,无法发泄,只能佯笑道:“那女子虽然是山野女子,好在性格直爽大方,且她对晚生有救命之恩。”

    施员外一听,笑道:“原来是对先生有救命之恩啊。是施某错怪先生了,的确,救命之恩是需要报答,不过怎能以终身大事去报答?实在荒唐,难道是那女子以恩要挟先生?”

    沈彝对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不满,却只能耐着性子道:“她倒不是那种人。只是当初她救晚生之时,事出紧急,便未顾及男女之嫌,事后晚生觉得有些愧对她,在这世道间,女儿的名节等同于生命,若是被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知道了,只怕会横生枝节,到时耽误了人家岂非晚生的过错?因此晚生觉得倒不如娶了她罢。”话真假参半,他自是不能告诉施员外他们早已行了夫妻之事,而有一半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为了保全她的名节,另一半却是他自己都无法肯定,无法肯定他对她是否有男女之情。

    施员外听罢,忽而大笑,在沈彝不解的目光之下,悠悠道:“不是施某,先生你真是多虑了,那女子既是山野出身又怎会在乎什么名节之事,而且你们又并未发生甚么不正当的关系,何谈嫁娶之事?”

    沈彝听到‘不正当的关系’这几个字脸不禁微微有些红,却又觉得有些好笑,唯有点头称是。

    施员外见沈彝附和了他,只道沈彝也是情非得已,若是如此事情便有转机了,便继续道:

    “依施某之见,先生不如给她一笔大钱,山野之人向来目光短浅,见钱眼开,若是给了如此一大笔钱,指定乐而受之,或许巴不得再救几个人呢!”

    沈彝不禁微皱眉头,而后又舒展开来,微笑道:“施员外说笑了,晚生乃一贫困书生,何来那一笔大钱?”

    施员外笑道:“若是先生不弃,施某愿意替先生摆脱此事。”

    沈彝诚惶诚恐道:“员外言重了,晚生岂敢有劳员外?实在不敢当。”

    施员外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先生不此客气,只是还有一事想要向先生请教。”

    沈彝道:“员外但讲无妨。”

    “不知先生觉得小女如何?”施员外试探道。

    沈彝心惊,“令爱闺中女秀,晚生此敢妄加评论?”

    “唉,先生不必见外。”施员外道。

    沈彝略想了下道:“令爱知书达理,冰清玉洁,一颦一笑足以动人心魂。”

    施员外听罢连说几个好字,一时好不得意,“先生,不瞒你说,令爱一直也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华,时常在施某面前夸赞先生,就是这次延请先生为西席都是小女怂恿的,施某想了想,小女如今正当择婿之年,施某想了想,既然她中意先生,先生又不嫌她貌陋,不如施某将小女许嫁给先生如何?”

    沈彝连忙起身,拒道:“员外万万不可,正所谓犬难偕虎,员外虽然不嫌晚生贫贱,然令爱却是掌中之明珠,晚生怎能让令爱跟着晚生每日粗茶淡饭,过着那拮据生活?”

    施员外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也曾是旧家子弟,如今又中了举,怎当得过’贫贱’二字?且若是小女嫁给了先生,先生大可也搬过来这边住,省得来回奔波,先生也可安心准备秋闱了。”

    施员外虽未明说,但言语中已有希望他入赘之意,沈彝怎肯做此等欺祖之事,且他之所以肯作西席,仅仅是因为赴京需要斧资,他又不愿接受那些乡绅的馈赠,所以不过行此权宜之计罢了,他胸怀志向,隐忍待发,虽然表面对施员外恭敬谦谨,心里又何曾瞧得上他们那些商人?然此刻又不能与他反目,思来想去唯有委婉拒绝罢了。

    “员外的厚意,晚生心领了,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且晚生与那女子有所约定,若贸然负约只怕会让人非议。”

    施员外见他言语搪塞,只怕是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不然早就直截了当应下了,怎是如今这副犹犹豫豫的神色,他敛了笑容,严肃道:

    “先生这等推辞,莫不是不想娶小女?”

    沈彝忙道,“令爱德才兼备,晚生岂有不愿娶的道理?若是先遇到令爱,晚生一定愿结丝萝,如今只能叹无福消受了。”

    见他一昧拿那山野女子来作挡箭牌,施员外好不怄气,想要当面指责,偏偏沈彝又一昧地自降身份来抬高他,令人无从下手,最后只能铁青着脸,佯装客气道:

    “既是如此,那只能说我们无缘做翁婿了。”

    沈彝虽连连应答,神色却丝毫未改,并无可惜之意,施员外心中不由更怒。

    “多谢员外的款待,时候不早了,晚生该回去了。”沈彝见他神色已大变,知道他内心不满他的不知抬举,便告辞道。

    施员外只好道:“时候是不早了。施某酒有些上头,就不相送了,先生慢走。”

    “员外告辞。”沈彝道了一句,便径自走了。

    沈彝走后,施员外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只觉得沈彝是瞧不上自己的身份方不答应这门亲事,不由越想越恼火。

    “不识抬举的东西!”将桌子用力一拍,底下的仆童侍女登时噤若寒蝉,一动都不敢动。唯有其中一名小厮倒不见害怕,反而上前了一步,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

    “老爷,可还在为沈先生之事着恼?小的不才,倒有个方法可为老爷解忧。”

    施员外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生的伶俐,“哦,你且说说。”招了招手,命他上前。

    那小厮忙上到他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施员外顿敛愁容,眉开玩笑,赞道:

    没想到你倒有几分主意,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得好重重有赏。”

    那小厮忙磕头谢恩:“谢老爷,小的一定不辜负老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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