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秦五

    吴铭低头看着地上那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已经烧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吴铭看的出来那是一张全家福。

    黑大汉看着地上那张破照片，眼神中忽然含情脉脉，好像僵住了一样。

    吴铭慢慢的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照片连同那条破旧的腰带递给黑大汉，黑大汉像宝贝一样将照片捂在胸口，好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走到了墙角边的垫子上蹲了下来。

    “五爷！五爷！”旁边的囚犯朝着黑大汉喊着。

    吴铭疑惑地看着黑大汉，“五爷？秦五！”

    吴铭恍然大悟，眼前这个黑大汉虽然满脸的胡子，头发也很长，但是他的身形跟吴铭认识的一个人极为相似。

    吴铭喊了一声秦五，其他囚犯也惊住了，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无名竟然能够喊出秦五的名字。

    “你是秦五？”吴铭走到黑大汉的身边，站在他面前叫道。

    黑大汉抬头看了一眼吴铭，然后躺下身子，面朝着墙面侧躺着，完全不搭理吴铭。

    吴铭走到墙角坐了下来，眼睛看着黑大汉后腰上的虎形纹身，两只老虎面对面张着嘴怒吼着，好像即将开始厮杀一样。

    吴铭坐在地上，靠在秦五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起来，“秦五想不到你今天竟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吴铭轻声地说着，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

    秦五不说话，只是靠着墙躺着，两只手捂着胸口的照片，吴铭笑了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在境外地下格斗场里横行霸道的秦五今天竟然沦为了阶下囚了，真是笑话啊！”

    “我记得那年我才十七岁，在菲律宾学习格斗技巧，有一天夜里，我师父说格斗场里来了一个中国高手，我带你去看看，就这样我亲眼目睹了一个中国泰拳高手一挑三打败了来自美国、日本和荷兰的三位高手，当时那场战斗非常的惨烈，那个中国高手他个头不高，但是拳头很硬，也很快，最让我佩服的是他那双钢铁一样的小腿，他依次击倒了不可一世的三位格斗高手，彻底震惊了整个地下格斗场，我记得比赛结束后全场人都在喊着秦五这两个字，我那时候就在观众席里，我多么羡慕他啊，我想变得跟他一样强，我努力练功，只为了像他一样站在格斗场里享受着台下的欢呼，只可惜我最终没能如愿，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心病。”

    吴铭抽着烟诉说着往事，好像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似乎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甚至听到了格斗场里的呐喊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快速地吞吐着香烟，好让自己可以放松一下。

    躺在地上的秦五闭着眼睛，但是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无名在说他的往事，吴铭看他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从那场战斗以后，我每天都会去格斗场里看他的比赛，而他也每天晚上都赢，他几乎赢遍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格斗高手，秦五的威名在菲律宾乃至整个东南亚都如雷贯耳，他不可一世地击败了武术高手，从柔道、跆拳道、散打、拳击、到混合格斗和空手道，所有的高手都没用将他击倒，他就像一个钢铁人一样，快速的进攻，凶狠的搏杀，坚强的意志，他似乎不可战胜，他让所有的拳手闻风丧胆，他帮助赌客们赢了很多钱，他自己也身价无数，只可惜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两年，他就人间蒸发了。”

    吴铭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惋惜，他扔掉手里的烟头，然后打了个哈欠，说：“可惜啊可惜，我最终没能找到这位高手，如果有机会我很想跟他交手，不过我更愿意跟他做朋友，因为我不是格斗场里的拼命三郎，我对他无比的仰慕。”

    吴铭说完拍了拍秦五的肩膀，道：“我想你应该能够把我的故事讲下去吧！”

    秦五侧过脸看着吴铭，吴铭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烟盒里探出一支烟来，秦五慢慢坐起身，从吴铭的烟盒里抽出香烟，吴铭打亮火机替他点上，香烟弥漫在秦五身边。

    秦五忽然笑了，他往后仰着，脑袋倚在墙上，瞥了吴铭一眼，笑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秦五，我以为大家都忘了我呢。”

    “威震东南亚的秦五爷谁不认识啊，只是我想不到秦五爷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吴铭看着秦五手指上的硬茧说道。

    秦五冷笑了一下，说：“二十五年前，在云南的边陲小镇上，一个毒枭死在酒店的大床上，他临死前一手攥着一包白粉，一手攥着自己女人的胳膊，女人光着身子，毒枭就死她面前，毒枭死了，女人没有害怕，只是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把毒枭的尸体处理了，然后告诉那个女人说她怀孕了，基因比对发现是毒枭的孩子，这个结果是这个女人早就知道的。”

    “警察以窝藏毒贩的罪名拘捕了那个女人，之后又因为女人怀孕了将她放了让她生孩子，就在女人走出监狱不久，她挺着大肚子跟着一帮偷渡客成功偷渡了泰国，并且在不久后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叫秦五，因为那是女人给毒枭生的第五个孩子，前四个全部夭折了。”

    “那个男孩就是你？”吴铭着急地问道。

    秦五点点头，吸了口烟，说：“或许是我命大，也或许是不该死，我在泰国街头流浪了七岁，那个女人得病就死了，女人临死前告诉我说我命硬，永远死不了，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去你妈的，活着有个屁用！”秦五吐了口痰，骂道。

    吴铭看着秦五，心想秦五不愿意叫那个女人母亲，心里已经恨死这个女人了。

    秦五忽然笑了笑，说：“或许是这个女人说的对，我他妈就是命硬，我在泰国街头流浪那几年，我饿极了我就去偷，被人抓住了，他们怎么打都打不死我，后来我就开始在街头打架，有人出钱我就帮他打，我出手狠，做事干净，很多人愿意请我打架，后来有个泰拳师傅愿意教我，我就跟着他学了三年，三年以后泰拳师傅在跟人比武的时候被人用刀子扎死了，结果我还是一个人，之后我就一直混迹拳场，靠打拳为生，渐渐地我也有了一点钱。”

    “直到九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泰国女人，她被爸妈买到了妓院去，我到妓院去消费的时候遇到了她，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我十九岁，我们两个很聊的来，我就用全部积蓄买了她，后来她给我生了个女儿。”

    “我们结婚了，我答应她，我再打完一百场比赛就跟她一起隐退，我们去越南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跟他分开来到了菲律宾。”

    “我在菲律宾一战成名，之后又连挫十几个拳手，一个之后就保持了十七场不败的记录，我不断地比赛，不断地刷新纪录，眼看着一百场比赛马上就要到了，我打算隐退了。”

    “七年前，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我背后的老板，老板也答应了，我说这一场是生死之战，我会全力以赴的，老板跟我说他把所有的钱都押在我身上了，只要我赢了，我就可以隐退，而且他会给我一大笔钱当安家费。”

    “你答应他了？”吴铭问道。

    秦五点点头，说：“我没有选择，我只能上场拼死相搏，我想这一场我不能输，可最终我还是输了，不但输了比赛也输了我的老婆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吴铭疑惑道。

    “我背后的老板为了让我拼死相搏不惜从泰国把我的老婆孩子接到了格斗场里，他们以此要挟我必须赢下比赛，可那一场我的对手实在太强了。”

    “有这么强的对手，为什么不早点挑战你呢？”

    秦五冷笑一声，道：“你太傻了，地下格斗场里为了赢下比赛是可以用药的，我的对手在那一场比赛里用了过量的药，他虽然进攻不行，却十分的耐打，我六个回合下来都没能击倒他，知道了第七个回合，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腋下有一点疼，之后我的两只胳膊就没了力气。”

    “他们给你下药了？”

    “没错，他们在我的毛巾里下了药，药水跟我汗水混合，让我的肌rou收缩，肌rou僵硬，我没了力气，根本没法比赛。”

    “结果就输了？”

    秦五扔掉烟头，说：“还能怎么样呢？必输无疑了。”

    “之后呢？”吴铭问道。

    秦五道：“我输了，老板亏了很多钱，他让我重新站上格斗台，并且扣押了我的老婆孩子，我不想再打了，我想隐退，我就一边养伤，一边打听我老婆孩子的下落，在我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老板也知道了我的心思，他派人烧了我的家，烧死了我的老婆孩子。”

    说到这里，秦五的眼角开始落泪，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吴铭又给他点了一支烟，道：“你没有报仇吗？”

    “不报仇是男人吗？”秦五冷冷地说道，“那天之后，我努力打听那个王八蛋的下落，终于我在一个酒店里把他杀了，我把他的脑袋提到了我老婆孩子的墓前给他们看，可是——可是他们却看不到了！”

    吴铭听着秦五的怒吼，抽着烟无奈道：“想不到这些年你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那件事以后我四处流浪，无处安身，我想自杀跟老婆孩子一起去，可是我又想活下来，或许就像那个女人说的我命硬，跟着我的人都会被我克死！而我自己却死不了！”

    吴铭听着秦五的话，心里百感交集，想不到自己最仰慕的一位拳手如今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吴铭思考着，手中的香烟冒着缕缕青烟，烟头不断靠近他的手指。

    “你们几个干嘛呢？把烟掐了！赶紧睡觉！”换班的老警察用警官敲着铁门喊着。

    吴铭看着那个老囚犯猛地站起身来，秦五拉住他的手，道：“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秦五拍了拍吴铭的肩膀，然后扔掉烟头，侧躺着睡了，吴铭倚在墙上，看着钟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