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当道德粉碎
雪梧的脑海自然也响起了这道声音。 他的脸色阴沉不定，眸子中绽放出如刀锋般的厉芒。 从一进入天葬之洞开始，他就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但因为随之而来的各种危机，他也就无暇他顾，只能将其放在一边。 而现在，他的心中有一种迫切的危机感。 他不太肯定这份不安是否来自于这道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但为什么会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自进入天葬之洞后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为什么这道声音会在此刻响起？而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 或者说，是因为他和灵雪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像是闯入了另一个关卡？ 他觉得不仅仅如此。 也许，是有他未曾知道的意外变故发生。 但不管怎样，他总觉得，这天葬之洞内，埋葬着巨大的危机，那危机会在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之后的某一个时刻被彻底激发，哪怕是他，在这里，也毫无任何办法，只能随波逐流。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地魔窟的变化，更不可能知道原本地魔窟内所有的各宗修士，都已经进入了天葬之洞内。 事实上，除了极少数的人外，恐怕所有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的生命，注定已经走到了尽头，纵然不死，也只是在边缘上挣扎，最终不过徒劳。 十大魔子，便是那极少数的人。 他们分开各地，然而这一刻，当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不管是天魔还是地魔，亦或是心魔刀魔等等，每一个人都脸色大变，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便是天魔，眸子里也有一丝恐惧掠过。 “没有时间了，必须离开这第一重空间。” 除了他们外，更多的人只是不明所以，但地狱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惨烈与死亡，他们就算不知道这天葬之洞内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清楚，这里绝非善地。 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只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们，进入这里，只有不断的深入下去，直到这天葬之洞的尽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有死亡一途。 至于后退？ 在这里，根本没有这个选择。 第一重空间内，雾霭越来越浓郁，远超雪梧之前经历的。 这些雾霭内，一道道人影在其中穿梭。 死亡，悄然降临。 其实这是必然的，这些雾霭里幻化出的人太真实了，哪怕是雪梧也几次三番着了道，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侥幸不死。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侥幸。 恐惧，迷茫，欺骗，背叛，怀疑，疯狂…… 随着时间过去，所有人的内心，都已经自我封闭。 杀戮，哪怕是面对挚爱，知己，毫不犹豫的挥动杀戮之刃，也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幻境已经不再是幻境，而是真实。 所有的人都是真实，并非幻境，但有谁会相信呢？ 自相残杀！ 当信任彻底被剥离，到底会发生什么？ 事实证明，这是个赤裸裸的利己世界，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相信的始终是自己，最看重的也始终是自己。任何不利于自己的局面，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切。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对错，这只是人的本性。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不过平日里被禁锢。 所谓的文明，便是禁锢自私的枷锁。衣冠楚楚，谦逊有礼，只是因为没有逼到极限。 禁锢的枷锁一旦被打开，温驯的猫也会变成吃人的老虎，这道理从来不变。 但这道理，没有几个人会明白，更不愿承认。 雪梧曾经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这么一个故事：极其遥远的海外有一个岛屿，这个岛屿上的人从来都不穿衣服，他们从生来到死去，都赤身裸体。有一日，外面的人偶尔经过这里，当看到这一切后痛斥他们不通教化，不懂礼仪，不知羞耻。然而，岛上的人却说，他们生来便是如此，有什么羞耻的？你觉得羞耻只是因为你的心太肮脏，身体本身是纯洁的，是美好的，将自己最真实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出来，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这个故事曾一度让他苦思不解。 岛上的人是对的，还是外面的人是对的？ 也许现在他都不知道答案。 但至少有一点，故事里岛上的人敢于直面自己的真实，而非是虚假的外在。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讲，这第一重空间里的各宗修士，估计是没有几个人有机会走出这里了。 因为他们一开始接受的教育便不一样，礼仪与廉耻往往和道貌岸然只相差一毫米。 所以，当剥离这些光鲜的外在羽翼，其实他们脆弱得比一张纸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又说话来，于自己而言，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哪一个是虚假的自己，也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有些时候，当学到的东西越多，失去的东西或许更多。 雪梧很幸运，这一步步走来，他得到过，也失去过，可从未改变过。无关乎性情与梦想，他从未改变的是自己对自我的认识。 灵雪儿也很幸运，精灵一族本就是象征美好与纯洁，再加上小小年纪的她不谙世事，对人情世故也嗤之以鼻，她展露人前的，永远是那个天真纯洁的小丫头。 这或许是他们能够走出第一重幻境的关键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这样的自我认知，雪梧也许早已迷失。 当第一重空间再也没有一个人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在了幸存者的脑海中。 “能够通过第一重真假空间，你们很幸运，也很不幸。” 每个人都在听着，能够活着走出第一重真假空间，至少证明了这些人都有独到闪光之处。 “绝望吧，在第二重大小空间里，你们能够成功通过的，只有三十人。” “记住，在这里，你们每个人都是猎人，每个人都是猎物，想要活着离开，就肆意的去杀戮吧，只有最终的三十人，才可以离开这里。” 如果说第一重真假空间是在剥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虚假外在，那么第二重空间，便是将人的仁义与道德给无情粉碎，只留下赤裸裸的求生欲望。 当道德粉碎，欲望没有了枷锁，谁是谁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