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始之章
五羊岭。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唯有利益和时间。 传承数百年的宗门，不管再是怎么强大，都总会有衰落覆灭的一天。 雪宗不例外，恶龙谷也一样，三才宗亦是走到了这一步。 岳清的离开，三才宗的实力至少削减了三成以上，甚至还不止。三才宗以阵法立足于世，当阵法不能依靠，本身的实力也就大打折扣。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三才宗上上下下数千人，不是每个人都能陪伴着宗门一起生一起死，当事关生命的时候，任何背叛仿佛都有了充足的借口。于是，里应外合之下，三才宗除了在外的人外，几乎全军覆没。 “何必呢？至始至终我都在告诉你，我只是为了偷天术而来。” “呸！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唯一幸存的不足十人，每个人都是伤势惨重。 “你看看，非得逼我。” 猛地转身，一掌拍下，又有两人脑袋崩裂，脑浆混合着鲜血迸溅。 “堂堂一代登天境大能，尉迟无敌，你还有没有一点宗师气度？有本事你就冲我来！”三才宗的真空境以上高手要么带着弟子突围，要么已经被杀，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呵呵，是吗？你是不是忘记了些什么事？”尉迟无敌不屑一笑，“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和我说宗师气度，不觉得可笑吗？” 闻言，三才宗的长老无力反驳。 尉迟无敌当初还在军方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曾经大汉虽然已经一统天下，然而还远未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九州也只有四州之地是真心归顺了朝廷，其余五州更像是藩王一样，名义上也归于大汉朝廷管辖，然而更多时候却是听调不听宣，朝廷也无法真正命令。 直到皇道一登基，这种局面才改变。 而伴随着皇道一从开始走到现在的，尉迟无敌杀了多少人，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但他最成名也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战，是在凉州。 那一战，尉迟无敌以十万军士攻打凉州王麾下的近五十万大军，还被他以弱胜强，战而胜之，生生俘虏了三十多万降军，原本这也没什么，后人也只会对他歌功颂德，认为他军事才能无双。可惜，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杀鸡儆猴，还是纯粹的嗜杀，竟然直接将三十多万俘虏全部坑杀！不仅如此，自他进入凉州后，所过之处，遇城屠城，遇镇灭镇，简直就是寸草不生，尸骨无数。 自此，他尉迟无敌的名声才算是彻底的天下皆知，哪怕是海外诸岛，也如雷贯耳。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天下，尉迟无敌这四个字，就足以止小儿啼哭。 “说吧，偷天术在哪里？”尉迟无敌貌似随意的道。 他身材壮硕，但并不算高大，两只臂膀比常人明显壮了一拳，嘴唇很厚，那双眼睛更是比铜铃还大。 尉迟无敌，自不再执掌军方后，就进了皇室供奉堂。 “偷天术，哈哈，你觉得到如今这般地步，我还会告诉你偷天术在哪里？”长老望着染血的五羊岭，凄凉一笑。 尉迟无敌皱眉。 “你们怕死吗？”长老忽然看向幸存的几人。 “我们不怕！” “去他妈的尉迟无敌，大能者又怎么样？老子横竖一条命，死了也不能让他如意。” “为了宗门，何惧一死？” “长老，千万不要告诉那个狗杂种！” 一道道暴怒的声音响彻而起，壮烈而凄然。 长老哈哈一笑，“好，不亏是我三才宗的弟子，放心去吧，宗主迟早会为我们报仇的。” “老子走了，去陪小六子了。” “等我，一起。” “哈哈，生不能同生，死却可以选择同死。” 尉迟无敌脸色一变，然而他能够杀人，却不能够阻止一心想要求死的人，即便可以阻止一时，却也不可能永远。况且，他哪怕真的阻止了又如何？对于已经有了死志的人，他还能如何胁迫？ 当人一旦有了信仰，畏惧这个词，也就慢慢淡去了。 “看到了吗？”长老咳血，却放声大笑，笑得满脸皱纹堆叠，笑得热泪滚滚，“这就是我三才宗的弟子，这就是我三才宗的态度！” “想要偷天术？哪怕整个三才宗为之陪葬，我也不会告诉你。” “修士修行，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死亡，没有这份觉悟，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少能够平凡度过一生。” “我三才宗的列祖列宗们，也不会愿意看到我等跪着生。” “即便是死，我三才宗的脊梁，也应该是挺直的！” “哈哈哈~！” 长老一边咳血一边大笑着开口，直到最后，整个身体轰然炸开，鲜血和碎骨洒在五羊岭上。 偌大的五羊岭，一时没了声音。 这一刻，不管是朝廷的其他人，还是尉迟无敌，都沉默着。 半晌后，尉迟无敌转身，踏步离开。 “将这些尸体，挖个坑埋了。”淡漠的声音传来，尉迟无敌已经离开了五羊岭。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身不由己。 会有人不怕死吗？ 会，但绝不多。 至少，五羊岭的所有人，几乎都怕死。 可他们没有生的希望。 或者真的如长老所言的那样。 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这无关乎什么能屈能伸，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他们维护自己尊严最后的方式。 三才宗，自此覆灭，成为这天下第三个走向终点的顶尖宗门。 远在万剑山的岳清，自然也知道了，偌大的宗门，而且还是以阵法立宗，自然会有一些特殊的联系方式。 朝廷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没有给他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从出手到三才宗覆灭，不过短短半日时间。 这半日，对岳清来说，却宛如半年，甚至更久。 从万剑阁的情报来看，天剑城已经被包围了，他冲不出去，所以他只能等待着，无力的等待着三才宗的弟子一个个被杀，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夕。 短短半日，他的头发彻底白了。 整个人更显苍老。 与此同时，王都，另一场风波，也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