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听到这话，楚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片刻又恢复正常，“怎么，见到是我，很是怪么？” 赫连宸下下的打量着楚晏，虽然眼前的人面容未有太大的变化，可是他的心总有说不出来的诡异，再者他们也都是认识了许久的人，赫连宸也不想兜兜绕绕。 “只是觉得你与五年前，似乎是有一些不同。”赫连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总觉得你不像是几年前的那个靳晏了。可是现在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样子没有变，那么只能是心变了，这几年所过的生活怎么样，其的曲曲折折、坎坷苦痛，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楚晏的嘴角一抹笑容显得尤为的讥诮，像是在看着赫连宸，又不像是再看他，“毕竟已经五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靳晏早已经不是了，而今站在你面前的只是楚晏，他也只愿意做楚晏。” 赫连宸原本想要跟他叙旧的心一瞬间的凝固了下来，看着楚晏的目光由疑惑变为了清冷，“只想做你的楚晏，那么关于靳晏的一切，你是不是都打算全部将它给抛弃了？像最初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点一点的将它从你的身体里、从你的记忆里，剔除掉？” “本是一些不开心的记忆，留着又为何？”楚晏的反问更是清冷，两个人之间的情绪瞬间降至了冰点，“赫连三殿下若是只是来找老友叙旧的话，那么本官欢迎。若是三殿下一直揪着以前不打算放手的话，那么恕本官不能奉陪了。” 楚晏说完站起了身来，背对着赫连宸。 赫连宸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地变成了陌生，说出的话来也不似刚才，反而多了几分的沉重，“我原本以为，不论再过多久，你、我二人，包括沁阳、欧阳靖在内，都会是随时都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从一刻往前，我心里的这个信念都不曾改变过。” “……”楚晏背着身子，闭着眼睛，不想看赫连宸的样子，他的表情，甚至还想逃避。 “如今看来，倒是你楚晏一人，亲手的打碎了我的信念。”赫连宸低着头，“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对你要求这些，毕竟沁阳已经不在了，你有权利选择……” “赫连三殿下若是只想提起这些话，那么不必了。”楚晏冷冷的打断了赫连宸未说完的话，“如果说亲手打碎三殿下信念的人，那也不是我，五年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沁阳殿下自己亲手打碎的。我已经受够了像狗一样活在这人世间，匍匐在人的脚底，只是为了得到他们的一点施舍。那样的生活，我经历了一次不想在经历第二次。赫连三殿下，若是您真的把我当朋友的话，还请你不要打碎我现在的幸福。现在的我跟在皇左右，拥有的是前所未有……” “呵呵，你不用再多说了。”赫连宸的笑声凄厉又哀怨，“没想到直到现在，你竟然都不肯认清事实。沁阳当年到底有没有谋反，你心里……” “够了，三殿下！”楚晏已经不打算再听下去，出声拒绝：“本官留殿下在这里，是看来往日朋友一场的份儿，自然是该好好的招待招待。若是殿下这么喜欢翻旧账的话，那么本官觉得，咱们二人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楚晏的身后再无人接话，静静的听了许久，只有一连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从房间内到外面，渐渐的再也听不到。 脚步声虽轻，可是一脚一脚的似乎踩在了楚晏的心头。早知道他们二人一见面，最后会是这样的场景，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在预料之，可是为何他的心头，却还是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 赫连宸什么重话都没对他说，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赫连宸的到来，提及的那个人，渐渐的勾起了楚晏的回忆。 七年前，他是南疆瘴人手下俘虏的一名。那一群瘴人性情十分的残暴，最爱戏弄周边各国往来的人，又因为大荆时不时的都会去征讨，想要彻底的将瘴人收服，所以离他们最近的大荆，里面诸多的黎民百姓成了他们的目标。 他们的手段十分残忍，将捉来的大荆的百姓肆意玩弄，像是人类看猴子表演一样。在南疆，他们这样活生生的人，也成了供他们观赏最为主要的一部分。 当时的他名字还不叫楚晏，也不过只有十一二岁，整日被那些人驱赶着，做一些非身体承受极限的事情。楚晏记得他最忙碌的七天，被七八个瘴人抬来抬去，几乎进行了十一二场的表演。 小小的孩子自然不得身手矫健的大人，只是当着他们的玩物，为了少挨一些打，他们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去做什么，甚少会反抗。 他记得他表演过钻火圈、跳高、扑食、赤手打猎。他们将他放在一个很大的场地里，周边放在无数的野兽的笼子，他与小伙伴们被放在场地的间，只等着周边的火把全部燃起，他们要去与那笼子里，最为凶猛的野兽做搏斗。 他未成为俘虏之时，曾经跟着自己的父亲学过几年的武术，教训一两个野兽不在话下。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野兽被放进来，周边也布满了蛇虫鼠蚁，在他的四周爬来爬去。他的体力渐渐地有些不支，要往地滚去。 受了太多的罪，可能是对世界失望了。将希望寄托在了神明之。他不止一次的向天祈祷，希望能够有一个英雄，用他的铁骑踏破这一方的牢笼，还他自由之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祈祷有了结果，在那个瘴人所谓的最高祭礼的盛宴，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千万铁骑奔腾的声音。再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在大荆官兵临时驻扎的帐篷里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长久的缺少睡眠、确实食物，已经让他瘦的不成人形。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穿着干净的衣服，甚至安稳的睡在干净的床铺之，他很长的时间内都觉得自己是已经到了天堂。 可能是因为这辈子受苦太多，所以天有好生之德，没让他下地狱，反而让他了天。他傻呼呼的还在这样想着，听到什么东西被掀开的声音，随之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 “殿下，里面睡的那人，他醒了。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看。” “嗯，这去。” 一声好听的女声在他的不远处响起，再接着又是一声帘子垂下的声音，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摸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你醒了么，是不是饿了？” 这女声还真的是好听，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听更多，使劲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十分俊逸的面容，她离自己仅仅只有十来寸的距离。 “你是仙女jiejie么？怎么会生的这样的漂亮。”当时的稚气的话语，在现在听来，仍旧是那样的好笑。楚晏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当时的那个小男孩，除了无知他还很是无畏。 当时的他刚刚清明，不由自主的有想着要睡过去，恍惚间听到了一声轻笑，方才说话的那个女子似乎没有再开口，反而是刚才进了这里又出去的那个人开口说：“殿下，听见了吧。这小孩已经睡糊涂了，看到一个漂亮jiejie叫做仙女jiejie了。” 他的心里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那个刚才被自己叫做仙女jiejie的女子开了口：“橙儿，你去给他弄点吃的来，他睡了这么久，一定是饿坏了。” “是，殿下。”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再次看向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个女子，只听到她轻声说：“你别怕，坏人已经被赶跑了，以后也没人会那样对待你们了，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 女子的声音像是一曲悠扬的琴曲，瞬间将他飘远的心思俘获了，“你是谁，为何会来救我们？” 他能感觉得到那女子的手轻柔的穿过他的头发，扶着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我啊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见不得他们那样欺凌你们，所以忍不住出了手。只不过啊，终究还是晚了一些，让你们受了那些非人的待遇，我很是抱歉。” 长久压抑的心情顿时找到了突破口，他从床一跃而起，原本困顿的身子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一样，猛地扑向此时轻声安慰自己的人，长久不流泪此时的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流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他那些无厘头的指控，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自己十分的任性，可是当时的那个女子，却一丝不漏的都接受了。 “你若是早些来，我们也不用受这些苦了。那些野兽好可怕，那些蛇、蝎子，它们都在咬我，还有人用锁链锁着我的双手，他们不让我们走。” /html/book/41/41423/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