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初访雪城
皇甫高阳向南宫定报告了三件事情，其一，皇上得知七叶雪莲丢失，大为震怒，对罗孽发出了通缉令，且令葵城府尹和洞庭府尹联合剿灭天音阁，明令雪城派出增援力量协同作战；其二，皇上诏令南宫定全力追讨七叶雪莲；其三，朝廷秘密派出五百羽林亲军，正在前来雪城的路上，目标是天威镖局。三件事情，均未追责雪城丢失七叶雪莲的责任。或许，南宫定是早吃定了朝廷奈何他不得的吧？ 朝廷往南宫定的地盘派兵，却居然不事先跟他打声招呼，这已使得南宫定心底大为不快，而朝廷摇动的，更何况又是天威镖局，无疑，这是对他的尊严与耐性的挑衅。若非时局复杂，九皇子一再叮嘱他不能授人以柄，必须按兵不动，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皇甫高阳望着南宫定那神经质的令人无法捉摸的神情，忧心忡忡地道：“城主，朝廷欲图剿灭天威镖局的决心，十分之坚定。你对天威镖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高阳斗胆奉劝城主一句，这一趟浑水，不可再蹚了。” 南宫、司马、歌书三大世家，均是开国功臣。南宫世家于雪城，向来享有高度自治权，地方军权、财政大权，朝廷均不干涉，这是自立朝以来，就存在着的不成文的一个默契。雪城这等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自然是朝廷心头大患，为防止雪城图谋不轨，朝廷不得已，只好以人质要挟，历任城主均需向朝廷派出亲子作为人质。南宫定独子南宫羽兰便是在七岁之时，被接到了宫中。 每一任城主，都只可以有一个儿子，这也同样是不成文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办法，以暗杀、下毒等种种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每一任城主，除了派到朝廷的人质之外，绝无另外的儿子。人质要在城主死后，能够回返雪城，担任城主。雪城并非是南宫一族封疆后所建，它非常古老和久远，多少保留着一些神话时代的遗迹和气息。 朝廷此次发兵，既是针对天威镖局而来，南宫定心底，又下了一个决心，他要做一件之前他并不愿意做的事情。 南宫定卓浪二人关系非同寻常，朝廷要灭天威镖局，南宫定肯定不会答应。但是皇上又咽不下去心底的窝囊气，就只好秘密用兵。此次领兵之人，乃御林军副帅张楚。张楚跟皇甫高阳师出同门，关系不错，朝廷秘密发兵这事，就是张楚在帝都为皇甫高阳饯别之时，故意冒险向皇甫高阳透露的，为的是跟雪城套近，希望能够得到南宫定的支持，扶他做上御林军统帅。 张楚终究是个武将，空有勇武，不晓得权力斗争的复杂性。九皇子身边的人不为他说话还好，否则，不但会适得其反，更有可能连他此时的乌纱帽也保不住给弄丢掉。南宫定在朝廷之中确是很有势力，然而，皇族费尽心机，千方百计遏制雪城，对朝中那些与南宫定交往过密之人，又焉能无所察觉跟防备？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张楚对朝中情势，也看得甚是清楚，他不过是把事关前途跟生死的赌注，孤注一掷地押在了九皇子身上...... 朝中斗争复杂万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顽固派，太子一派，以及倾向九皇子跟雪城的一派，各自早已枕戈待旦，剑拔弩张，激流暗涌，凶险已极。他日皇上一命呜呼，一场血腥杀戮在所难免。这些情势，皇上不是不晓得，他晓得了，但又无能为力。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任谁也无力回天了，皇上多活一日，这朝廷表面上的安宁，就多一日，可是他终究是要死的，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他明显地感觉得到自己生命在迅速的衰弱和枯萎下去，如果找不到七叶雪莲...... 南宫定和声道：“何去何从，我自有分寸。高阳，你立即去追查罗孽行踪，不惜一切代价，不论他上天入地，活见人，死见尸。另外，让小高带些人马前去天音阁，告诉他，无需太拼命，做做样子，敷衍得过去就行，朝廷和官府要怎么剿灭天音阁，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是。”皇甫高阳应声退去，找到高小非，把事情交代了，风风火火地就离开了雪城。他已收到飞鸽传书，说有了罗孽的踪迹。高小非即日也带着一队人马，晃晃悠悠地出得城去，往南去了。 三日之后，天威镖局惨遭灭门，烧成了废墟灰烬，数百口人尽数被杀，葬身火海，无一逃出生天，消息传到雪城，南宫定闻之，神色悲怆，半晌未发一言。而张楚跟他的军队，此时还在路上，估计一两日之后，才能够抵达雪城。 途中听得天威镖局惨遭灭门，张楚既大感意外，也暗下欢喜。不管怎么说，这事，给他省了不少麻烦，他不用跟南宫定起摩擦和冲突。一面是雪城，一面是朝廷，他夹在中间，原本左右为难，这下他心中倒对那个灭了天威镖局的人，暗底生出几分感激。 到得雪城，张楚命随从在城外扎下营，又派出几个精明能干的前去天威镖局，调查具体情况。安排妥当之后，他独自进城去拜访南宫定。远远望着雪城，就有一种威严凛冽的震撼。待进得城门去，张楚更被惊到了，其宏阔华美与庄严，其格局与气势，丝毫不亚于帝都夕照城。 只是，雪城没有冰雪，为何却偏偏叫做雪城呢？张楚心底很是困惑。 张楚进得城门以后，一路有人指引，将他领到会客大厅。南宫定与雪城不少重要人物，齐聚一堂，热情地迎接张楚。张楚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南宫定身上。那是一个阴沉可怕的人，权倾朝野，炙手可热，一双眼睛，如猎鹰一般。 “张统领光临雪城，南宫定实感荣幸之至。” 南宫定微一抱拳，朗声说道。他面上悲郁的神情使得他看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庄重。张楚心下暗想，天威镖局惨罹祸患，给南宫定的打击，显然非常之深重，同时也奇怪，为何不见他师弟皇甫高阳的身影。 张楚还礼道：“南宫城主客气了。城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张楚倍感荣幸。” 两人客套寒暄完以后，南宫定将身旁之人给张楚略作引荐，然后众人依次就坐。侍女们很快往桌上摆齐了丰盛的佳肴，斟上了酒。张楚腹中早有些饥渴难当，见了一桌子丰盛美味的菜肴，不觉暗自咽了咽口水。他神情绷得颇为紧张，酒过三巡之后，身体神情都跟着放松下来，吃着菜，与众人聊开了，不再拘谨。 “前几日皇甫高阳才跟我说，张统领近日会来雪城，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快。张统领此次北来，风尘劳顿，小城偏塞，只得略备薄酒，给张统领接风洗尘。怠慢不周之处，还望张统领海涵。” “哪里哪里，南宫城主如此盛情，张楚受宠若惊。” 大口吃rou，大碗喝酒，这等彪悍跟豪放，是张楚在帝都几乎遇不到的。六七碗酒下去，他已经感到略有几分飘飘然了。他向身旁的独眼汉子询问起了皇甫高阳。独眼汉子只是摇摇头，他并不知晓皇甫高阳的去处。张楚面上略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南宫定看在了眼底。 “我听说，皇甫高阳跟张统领师出同门，这事可否当真？” 独眼汉子问了一句。 张楚不无自豪地道：“我与皇甫师弟，同门学艺十六年有余，那还假的了？” 南宫定笑道：“可惜皇甫高阳外出追讨七叶雪莲了，不然，你师兄弟二人，倒可以大喝一场。对了，还未请教张统领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何事？”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张楚道，“七叶雪莲丢了，皇上要张楚前来传句话，问问城主，城中可还有七叶雪莲？另外，顺道也让我到天威镖局查探查探。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想来看望看望我那位皇甫师弟。” “七叶雪莲丢失，主要罪责，还是在我南宫定身上。还请张统领回去给皇上带句话，就说七叶雪莲，世间珍稀，只有那唯一的一朵，南宫定会竭尽全力，将之追讨回来。”南宫定道，“天威镖局，张统领也不用再去查了。” “天威镖局的不幸遭遇，张楚也听说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城主能够节哀顺变。”张楚转而问道，“南宫城主可知是谁人所为？” 南宫定沉痛地摇摇头。天威镖局刚发生惨祸，他立即就派人前去全力调查，调查结果表明，灭门惨案乃一批身份不明的神秘杀手所为，这一批神秘杀手在残酷的屠杀结束之时，忽然放了一把火，将天威镖局烧成火海，而这些杀手，在一阵奇特的箫声之中，面带微笑，视死如归，走进了大火之中。几乎是同一时刻，天威镖局外出在外的人，也尽都遭到了杀害，一个活口没留下。 这表明，南宫定所能够追查到的这些线索，全都断了。张楚查到的结果，也跟南宫定查到的大致上没什么出入。天威镖局的灭门惨案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张楚回夕照城，如实地将情况上报皇上，皇上非常不满，却也奈何不得。 而此时，神女峰下，已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